木良夫妇是知道我有叶知秋这样一个从小相识的朋友的,只不过木府与城南的距离本来就远,而我又刻意为之,从不带叶知秋进门,所以夫妇俩也鲜少接触她。
木良话已至此,我却倏地朝着他们俩跪下。两人皆是一惊,慌忙要将我搀起,“你这是做什么,怎么好端端地跪下了?”
“请爹娘听我说完,再让我起来。”我定定地跪着,一脸歉疚与决绝。
木良痛心的质问,“到底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就行,何必跪下呢,地下冷啊,我的乖女儿。”
我从怀中呈出玉佩,有些凄然,“爹娘,逢春怕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两人闻言色变,顾氏恼道,“这……这是什么意思?咱的亲生女儿不是你,还能有谁?大半夜的不去睡觉,偏偏说这等子玩笑话。”
我仍态度坚持地跪着,“本来逢春也一直坚信自己是木家人,是你爹娘的亲生骨肉。当年穆师傅告诉我爹娘来找我的时候,我欣喜若狂,几乎要开心得晕厥过去。觉得上天虽待我刻薄,却终于仁慈了一回。当时穆师傅拿出玉佩告诉逢春,说这是当年他替我收下保管的信物,如今父母找来了,自然要还给我。于是逢春就这样与爹娘认亲了,跟着爹娘回了木府,过上了无忧无虑,有父母撑腰做主,呵护疼爱的生活……”我颇为感激的涕泪,哽咽着继续说道,“但是后来,归乐公主却告诉我……她与父母走失时,好像身上也有一块玉佩,同样也被穆师傅保管了。但现在穆师傅早已亡故,公主找不到她的玉佩了,而我也无法向穆师傅求证自己的担心......”
木良摇了摇头,拈髯寻思,“或许只是巧合呢,她有块玉佩,你也有块玉佩,只是恰好她的不见了罢了。怎么能说你的那块儿就是她的呢?”
顾氏将我拉起来,到底不忍我跪着受冻,“夜里寒,别让湿气钻进膝盖骨了。”
我垂气道,“爹,我之前与你想得一样。只是现在逐渐掌握当年事情的全貌,便有所怀疑了。你们去大杂院儿找我认亲那会儿,知秋恰好被青楼的人看上了接走。再后来穆师傅不是躲在咱们家吗?就是因为得罪了青楼背后那帮地头蛇。逢春在想...会不会知秋才是你们的亲女儿,而穆师傅为了有盘缠逃命,所以才假意说我是你们的骨肉,只为问你们讨了一大笔钱财……只是不想被仇家先一步夺了命报复了……”
木良思忖了会儿,向我安慰道,“你莫要不安了,这都是无须有的。还有啊,你以后可别轻易跪下,都不知道我跟你娘有多心疼多担忧,还以为怎么呢。”
“逢春只是觉得不安罢了。爹娘仔细想想,若我真非你们的亲生女儿,你们却好吃好喝地供着我,反而让亲生骨肉在外流浪多年……这得多锥心刺骨啊。我就是万般厚颜无耻,也会为自己鸠居鹊巢的行为羞愧而死。”
顾氏抚了抚我的脑袋,动作轻柔,“如果果真是这样,那便是命运天大的捉弄。我与你父亲会捶胸顿足,会对那个孩子倍感愧疚。但这都不是逢春你的错啊。假设是穆师傅使了心眼,就算没有逢春你,他也会找别的孩子来欺骗糊弄我们,是不是?”
木良闻言,也点点头,顺着顾氏的话,向我宽慰道,“无论如何,咱们今生父母与子女一场,无论有没有血缘关系,这茫茫人海百万孩童,偏偏我们找到了,偏偏是你做了我们的女儿,这是何等缘分啊。能培养出你这样冰雪聪慧,知书达理的女儿,是我与你娘亲的福气。”
本来我是一心想为以后脱罪的,避免东窗事发后露出曾经难看的吃相。却不想,反倒让木良夫妇耐心安慰起了我。心中无尽动容,只愿他们以后能不嫌弃我,让我定省温凊,好尽孝道。
第66章
反正今日主动交代了这些, 算是未雨绸缪,以逸待劳了。若叶知秋日后真找上门来寻亲了,夫妇俩也会以为我是纯良无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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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早, 柳亸莺娇, 杏雨梨云,天气极好。状元府上热热闹闹, 整个金阶白玉堂贴满了囍字挂满了红布。齐鸣的鞭炮响彻了方圆九条街,迎亲的队伍绕着小半个京城游街鸣奏,凑热闹的百姓蜂拥而至, 把路面围得里三层外三层, 各个嘴里都在夸新郎官儿状元郎是如何如何的面如冠玉, 一表人才,与那繁昌公主又是如何如何的天造地设, 郎才女貌。
我与顾氏一同留在状元府招待这些名公巨卿家的女眷,所幸这群女人平素里没少在其余场合吃席碰面,五六人围坐在一团嗑起了瓜子, 各有各的谈资, 也不需要太费主人家招呼。
“晋王妃今日怎么如此高兴?不是说前些日子晋王还纳了个小妾给她添堵吗?”某家贵妇老远就看到晋王妃在容光焕发地谈笑, 颇为不解。
她身侧的另一家夫人回复道, “听说那小妾跟人跑了,她能不舒心吗?”
恰好在一旁招呼客人的我无意听到这对话, 心中纳罕, 她们说的,可是柳宛宛?
正当此时, 外面一声响亮的传报让在场所有人全都立马起身行礼, “皇上驾到——, 太后娘娘驾到——, 海嫔娘娘驾到——”
海嫔娘娘?海媛珠竟也来了。
木家与顾家是姻亲,顾家有四个女儿,老二嫁到了木家,老四嫁到了海家。如此沾亲带故,又是官场同僚,海家今日没少派亲眷来,连家里没出嫁的三个庶女都到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