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之涣之所以跳下去,自是为了叶知秋,不过刘清慰先他一步护住佳人,他这才转而去救另一位溺水的女子。却不想,无心插柳柳成荫了。迷迷糊糊的翁韫辗转清醒后,对救命恩人极是感激,生了拳拳报恩之心。繁昌公主待嫁闺中,正是择婿的年纪,可惜这个瞧不上,那个看不顺眼,让皇太妃没少为她费心。如今被木之涣舍身相救,又见他五官端正俊秀,竟有些情窦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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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之涣与刘清慰跟晟王等人别过后,才各自回船,坐在了船舱内烘衣烤火。
第41章
女眷们则避嫌地站到了船外。在里头的刘清慰察觉我气氛不对, 也不等身子暖和,直接就裹紧暖裘走了出来,唤了一声我的名字。
纵使我再会演戏, 此刻也挂不住好脸。可碍于耕云弄月还在身侧, 我不便将不满的情绪挑明,只强颜欢笑了几句。刘清慰握紧我的手, 不好再多说什么,于是静立在我旁边,陪着我, 不肯松手。
终于船返航到了长河渡口, 在岸边等候的丫鬟小厮才涌了上来, 见刘清慰、木之涣头发半湿,衣裳半干, 连问这是怎么了。
此番回去,统共三辆马车。本是曾襄、木之涣他们一辆,耕云、弄月一辆, 我与刘清慰一辆。可现在我心乱如麻, 百感交集, 自不愿跟刘清慰共乘。于是有些冷淡道:“我去与耕云弄月一起吧。”
这时候, 连两个小姑子也察觉到了哥嫂之间的磁场不对付。于是对了对眼,噤若寒蝉, 都不大敢说话。
刘清慰没辙, 束手无策,想哄我又不知作何解释, 一来, 他觉得自己救人是善举, 二来, 还受了冻,不该得不到理解。但仔细一想,自己在妻子面前连续两次对别的女子奋不顾身地相救,身体又挨得那么亲密,是有些心虚。于是无可奈何道,“哎,不用了,我去曾襄那儿挤挤吧。”
三辆马车一前一后驱离了踏雪湾。独坐在绸车内的我仍旧心烦意乱,刘清慰救叶知秋的画面反复在脑海里闪现。偷来的爱情,偷来的亲情,偷来的身世,随时可能被捅破的谎言都如滚滚重石积压在了我的胸口。我太需要静静了,我也必须静下来,千万不能乱了分寸。
“木槿,掉转车头。”我对外面驱车的木槿与车夫道,“我们先不回去。”
“吁——”车夫停马,回头望我,“那姑爷他们在前面呢,要不要先叫住他们。”
“不用了。我们继续留在踏雪湾逛逛吧。”
以为主子在闹脾气,下人们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好照吩咐行事。到了梅园门口,我也不想行事太绝,便吩咐车夫在外守着,免得刘清慰回来寻不见人。人们都说会哭的孩子有糖吃,我终究是希望他能回头哄哄我,重视我,在意我的。尤其是在现在,没有安全感,感到强烈失重的时刻,我太需要他表现出永远站在我这一方的坚定了。
黄昏将至,梅园中人迹渐少,我往梅林深处走,逛着逛着竟与木槿走散了。我只得回头唤,“木槿——木槿——你在哪儿啊?”
这呼声没帮我寻到木槿,倒是唤来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做渔夫打扮的翁斐!
当时我还未认出是他,只感觉身后有人影靠近,便猝然停下脚步,猛地警惕转身,险些一个趔趄,差点撞进了他宽厚的胸膛。
待看清斗笠下的俊颜,我才惊得愣住,怔怔地望着他,一时间忘了该退后行礼。直到他下垂的薄唇噙起浅笑,我才意识到该行的规矩和礼仪,忙退后两步,跪了下来,“参见皇上。”
“起来吧。”见我因知晓他的身份而变得谨小慎微,他略失落,神色眉疏目淡了起来,“就你一人?”
我起身,浅浅颔首,“与贴身丫头走失了。”
日渐西照,一阵风吹暗香微度,熟透的浅粉细红零落委地,有几瓣残花还飘谢到了翁斐手提的篓筐里,惊起肥鳜一阵扑哧。
翁斐立在斜阳处,摘下青色斗笠,露出被半遮掩的面容,与如瀑的墨发。英挺的轮廓因逆着光影的缘故,更显立体与深邃。他的姿势与神态从始至终都是淡淡的,寥寥的,极自然的,可却十分惊艳,如谪仙如神祇站在我跟前。
“朕送你出去吧。”他转身,不顾我有没有跟上。这句话仿佛没有征求询问我是否同意的意思。
我怔在原地,感受到了他待我的态度变化,跟从前在江南比,横生了距离感。也是,在他眼里我是下臣之妻,已为人妇,总不能装作什么都不知,还跟以前一样保持暧昧关系吧。思于此,我自嘲地弯起了嘴角,小跑着跟了上去。
绕过枝杆盘曲的几株别角晚水梅,再踏过层层叠叠的岩石景观,由石板路越走越窄,曲径通幽处。逐渐察觉路况不对的我,正想问他是否记错梅园出口时,人已经到荒僻孤雅的断桥边儿。
“这是哪儿?”荒废许久的木桥饱受风雨之苦,边儿上还有块小木凳,渔具也散放着。其实不用问我也猜到了,他刚应该就是在此处伴着闲云垂钓的。
“朕东西忘了拿,回来取。”翁斐说着话,蹲下身收渔线,亲力亲为,身边居然连一个侍从都没有。
这才是诚心垂纶的人该选的地方嘛,天与地之间白茫茫的苍莽一片,唯有猩红的梅刺痛雪的寂寥。哪里会是叶知秋那样,光选人多的地方。
“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我忍不住极小声地吟到唐人柳宗元的诗,只觉得与此情此境有些相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