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儿来的歌声?竟如天籁一般动听。”某随行的权贵望向了不远处妙音荡漾的方向。
我心道,这是一曲《醉花雨》,琴音乍一听确实流畅如行云,可顿挫处的细节却屡见瑕疵。罢了,音乐,终究是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的东西。尤其是欢颜笙歌,暖风熏得游人醉的人景衬托下,水平技艺似乎并不是最重要的,氛围才是。所以,在场十中有九的人都对那弹琴唱歌的女子心驰神往,奉若皋陶,我亦不怪他们蠢。就不指望有人能跟我一样听出其中缺陷了。
另一权贵附和道“唱歌的人是谁?能奏出如此高山流水之音。”
“那好像是江南赫赫有名的第一才女武玉书小姐啊。”
“可是知府大人家的嫡小姐武玉书?”大家纷纷望向一旁的紫衣尊者——知府大人武复。
众位江南权要对自己女儿武玉书口若悬河的不绝称誉,显然不是他最想要的。这位武大人更关心那位尊贵少年的看法。可惜,少年对琴音歌声的反应不淡不痒,只漠漠应了众人望了一眼对面,就低下头继续走棋了。
“非文公子,我家中小女今日竟也在踏秋游湖,实在是无意扰您清听,我这就叫她过来赔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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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听到这儿,坐在角落的我都差点没忍住扑哧地笑出声了,嘴角扬起嘲弄,总算明白这场偶遇有多么命中注定,多么煞费苦心了。
可一抬眸,竟对上了那位非文公子探究而来的目光。毕竟有面纱遮挡,他应该猜不到我的面部表情吧……但我还是不免心虚地垂下眉眼,将碎乱的发丝拨往耳后,掩饰慌乱。
两艘画舫并行在了一起,侍女进入珠帘内传话后没多久,对面的琴声就戛然而止了。
别说,连我都很好奇那位名声遐迩的武小姐到底有多风华绝代,文章星斗了。
只见珠帘慢慢卷起,一位丰容盛鬋的少女,手持绣着金色茶花的圆面团扇,身着月牙白重工刺绣的齐腰襦裙,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端的是仪态大方,林下风致之姿。
其实那艘船上,还有几位别家的少爷小姐,但大多数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武玉书的身上。而我也伺机观察起了那位非文公子,对他的反应更好奇些。
老道士气定神闲地捋了捋银须,“这位公子,你若想去结会佳人,不如现在投子认负罢,反正如何负隅反抗,都是徒劳。”
这盘棋老道士竭尽全力,精耕细作,绝不像上局一样掉以轻心。非文虽有不甘,可受外界干扰不断,那群地方权要 自打琴乐出现后就滔滔不绝地吹捧,听着实在聒噪。以他的地位身份,听惯了鸾鸣凤奏、钧天广乐,鉴赏品味自然也就刁钻了。毕竟,能有机会在他表演赵歌燕舞、八音迭奏之人都是拥有顶尖水平,能运斤成风的行家。
呵,相比之下,所谓的江南第一才女,不过尔尔。
在丰饶富庶的苏杭,非文十分欣慰见到百姓安居乐业、结伴游山玩水,江畔歌舞升平之象。若这只是一曲寻常的流俗乐音,勉强能为盛世助兴,为百姓出游添愉,他自然不会反感。可若有些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把主意错打在了他身上,只会是余食赘行,遭他嫌弃生厌。
“是我输了。”非文投子认负,“晚辈总在家下围棋,一直误以为自己还算厉害,没想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老道士也不跟着谦逊几句,只是随性说,“是你运气不好,遇到了我而已。”
恰好此时,两艘静止在湖面的画舫已经由下人铺好了相连的木板。那武玉书小姐雍容雅步,与同船的几位公子千金款款而来,对着在场的各位大人行了见面礼。
唯有将水波盈盈的目光停留在那位俊美无双的少年身上时,她才面露迟疑,“这位是?”
知府大人道,“玉书,这是从京城来的非文公子,还不快快拜见。”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少年微微笑,有些薄凉的眸子对上了武玉书小姐秋波微转的眼睛。
一旁着绛蓝色领袍的少爷朗朗道,自家画舫宽敞雅致,设有飘香瓜果,玉液琼浆,正好邀请各位大人把酒临风。
自家?想来这也是武复大人家的公子了。我朝讲究礼仪规章,但也思想开放,有容有度,可以男女同席,合尊促坐。
那武玉书小姐却保持着淑女的矜持自谦,“不过是些不腆之酒...各位大人莫要嫌弃...”
这当地知府武复,也是在骤不及防中得知“非文公子”悄然抵达杭州这事儿。携着众位权要贵族去匆匆拜见之前,特意先差人回家吩咐了嫡女在翠楼“偶遇”。这可是千载难逢攀龙附凤、扶摇直上的绝佳机会啊。可惜一波三折,非文公子中途改了主意,想去游湖。还说:“刚才听人说,谁羡骖鸾,人在舟中便是仙。确实,与其高高在上地赏景,不如人在画中游。”
武复只好随机应变,又悄悄吩咐下人通知嫡女情况有变。于是,正欲与城中公子千金们赴翠楼赏景吃茶的武玉书小姐临时换了兴致...改道去了西子湖畔...
此刻,非文笑意不达眼底,在这群望门贵族殷殷盛情下,登上了对面的画舫。本想与民同游,体会寻常滋味,百姓人间。若顽固留下,同船的普通游客也会因知道这些达官贵人的身份而拘谨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