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云照雪却没有丝毫退却之意,反而沉下手腕,离长空剑更近了一步。
到了这一刻,斯若愚也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妙之处。
“不好!”
将内力收束至丹田,斯若愚收手便想撤剑后退。可是就在他使力时,他的剑却被锁得纹丝不动。
惊讶地看向剑身,斯若愚这才发现就在自己想要撤退的瞬间,惊丛剑便在云照雪内力指引下紧紧缠住了长空剑!
“……一线横波”
喃喃地吐出这四个字,斯若愚用一种惊恐到近乎空白的眼神看向了云照雪。
一线横波,是云照雪独创的杀招,可是江湖上下却只见过两次。一次是她在与李慕舸近身缠斗时,而另一次,便是现在。
横波横波,爱人护人之心,看似细如微波,可是其下却藏有劈山断流之势!
四目相对,云照雪眼中的惊涛几乎将他拍散!那样滔天又冷静的恨意,就仿佛自己在无形之中斩断了她紧束自己的缰绳,叫她再不需克制任何的爱恨,只需放任爱恨至万劫不复之地。
斯若愚也在这一刻明白,原来这么多年,云照雪一直有所保留。他直到今天,才见识了云照雪真正不加克制的剑意!
以横波之心,与狂风暴雨相抗!
追雪剑引着长空剑回刺的瞬间,斯若愚睁着一双眼不甘地想,即便秋臻已去,可自己和长空派却并未因此再进一步,究其原因,可能是自己这点可怜的天赋在这藏拙的一线横波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
眼见父亲即将命丧云照雪剑下,斯玉声奋不顾身地飞扑过来,此刻,他已顾不得曾经对父亲的怨言,只想拦下杀意毕露的云照雪。
“不是父亲的错,是我先”
下一瞬,一道惊心的白光闪光,斯玉声的话音戛然而止。在他惊惧的目光中,云照雪义无反顾地刺穿了斯若愚的琵琶骨!
“父亲——!”
血腥气弥漫开来,所有景象在眼前凝滞,在一声嘶吼过后,斯玉声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喉间只剩滞涩的嘶声。
父亲的身形在自己面前倒下,斯玉声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云照雪抽出长剑的声音不断回荡在耳边,斯玉声打了一个寒颤,害怕地捂住了自己的头。
“是我错了……是我不该认出她,我不认出她,就不会有这些变故了。”
他低着头,一遍又一遍地说着无用的悔恨,可是云照雪的脚步却没有丝毫无他而停留。
新血盖过了地上颜色更深的血色,云照雪回过头,小心翼翼地走向了倒地的阿曼苏。
指尖抚上那被风吹得有些冷的面庞,云照雪极尽温柔地将她翻过身来,拨开散乱的银发,轻轻地让她垫在自己的腿上。
掌心无言地贴上那血痕遍布的胸口。即便目光中是一览无余的哀伤与悲恸,可是云照雪灌注内力的动作却是那么得平静和温柔。她一如当年帮寒争梳理脉息那般仔细,只有当捕捉到那胸口不明显的起伏时,才能捕捉到她的颤抖。
衔蝉奴口中发出了焦躁的低呼,而云照雪的眼中,只看见那轻轻颤动的手指。
而在她苍白的面孔上,那薄薄的眼皮也突然颤动了起来。
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阿曼苏呛出一口血。因为失血,她的眼前模糊不清,耳边也嗡嗡作响,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凭借熨帖着自己手心的温度认出了揽着自己的人。
今日是八月初五。在她以为再也见不到云照雪的时候,她却跨过所有艰难险阻,如约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轻轻地回握住云照雪,阿曼苏扯出了一个微笑:“云大侠,果然守约……”
时隔数月再次对上这双久违绿瞳,此刻,云照雪耳中的所有杂音都一并退去,只剩下了关乎本能的爱语。
喉中的声音几近哽咽,云照雪听见自己用发哑的声音回答她:“不是守约,是一直想着你,所以就来了。”
第110章 弱水经年 终(下)
得到这句回答后, 阿曼苏愣了愣,她似乎想笑一笑,却被涌上的血呛到了。过了好半天后, 她才提起一口气来断断续续道:“你也,会说这么好听的话啊。”
阿曼苏的声音越来越抖,云照雪用赶紧的手绢帮她擦去血丝, 低头轻声道:“别说话了,我带你走。”
带她走?
尽力看清拥着自己的人,阿曼苏问道:“带我去哪儿?”
“你想去哪儿?”
她想去的地方太多了,可是, 她其实知道自己连这片大漠都走不出去。
盯着云照雪的面庞, 阿曼苏出神地想道:“想去白暝寨和你过一个普普通通的生辰,也想去你的家乡,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 能养出这么一个人来……”
阿曼苏想去的地方全部有关自己,云照雪压下颤动的心绪, 不假思索地答应道:“那就先去白暝寨,再和我去吴州。”
吴州,是阿曼苏听说过最远的地方了。那是云照雪长大的地方,却也有可能是云照雪不能再轻易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