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太久,而在绪方梨枝出来的时候,夏油杰宁愿回到刚刚尴尬的局面。
她没有换衣服,或者说是穿上泳装之后对着镜子看了看,又换回来了。白色有点长的丝质上衣在他身上显得有点乱,梨枝的头发用手指梳理过了,比之前整齐一点的披散在她的耳侧。但是夏油杰最在意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从下而上地看他,里面好像还闪烁着光芒。
这家伙该不会是哭了吧?夏油杰想,他在自己都还没有发现的时候就站了起来,绪方梨枝的手握住洗手间的门把,握得紧紧的,她的指关节有点发红。他透过门的缝隙能看见泳装随便丢在洗手台上,而夏油杰现在并不去想这有多尴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他操心。
绪方梨枝和他对视了几秒钟,深呼吸了一口气,揪住上衣的下摆往上掀了起来。
这可不是什么脱衣秀或者投怀送抱,她把衣服一只撩到能够看到肋骨的地方,露出的肌肤简直像是调色板,夏油杰看着这一幕,然后吸了一口气。绪方梨枝的腰明明很白,但是那些伤口在她呼吸的时候,简直就像是盘踞在她身体上的怪物一样会动。
它们看起来好像是几小时前才刚刚留下的,但是他知道不是这样子,这些是她心上的伤,它们在几年前就留下来了,就算是在三年的噩梦里面也没有洗掉。
绪方梨枝确认他看到之后就把手松开了,衣服落了下去,白色的上衣看起来很轻薄,以往他还总是觉得里面会透出一点纤细的腰肢而不好意思,可是现在他知道它一旦落下去,之后就只会有布料本身的颜色,而看不出来其后的伤口。
可是夏油杰的眼睛还是久久地盯着那个地方。已经被衣服盖住了,他却还是好像还是能够看到那一团紫色的淤青。
“这样不能穿泳装的吧。”绪方梨枝说。
夏油杰于是知道她为什么表现的这么奇怪,为什么大晚上要来找他做泳装参谋了。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觉得自己的喉咙干涩地吓人。绪方梨枝静静看着他。她的那张脸和他刚刚目睹的那个伤口好像完全出自两个人,她的脸很干净很漂亮,从来不曾染上一丝污秽,就算她在一个全速行驶并且脱轨的列车上面,整个列车都是炸弹此时此刻一起爆炸了也是一样。但是刚刚的伤口完全是另一回事。
他什么都没有说,他之后后悔自己为什么什么都没有说,因为绪方梨枝从这个沉默里面得到了答案,她一开始抿着嘴唇盯着他看,好像是在反抗些什么,如果夏油杰说“没有啊,你还可以穿泳装”或者安慰她,她就会去反驳他,但是他连这种安慰都没有去做。
绪方梨枝就只是盯着他看,过了几秒之后她又深呼吸了一下,咒灵的身体本来就是不需要呼吸的,但她偶尔这么做,就是因为想起自己是一个人类。
那听起来简直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夏油杰被这一声给吓到了,眨了眨眼睛,回到了现实。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绪方梨枝这个时候已经直接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她的身体经过他的时候,他发现她只能够挡住一点点的灯光,投射在他身上的阴影单薄的吓人。绪方梨枝什么都没有说的走出了门,夏油杰没有开口的或者伸手拦住她,他觉得她简直像是光线一样捉摸不定,她的脚踏在地板上面根本就不会发出声音。
她走出去好一会,夏油杰才发现泳装、袋子和购物目录都还在自己的房间里面,但他一时半会还不想还想不到怎么去收拾,而且也没有去收拾的心情,就只是站在那里望着地板出神。他觉得自己伤害了绪方梨枝,也总算知道她面临的不是“青春期烦恼而已”,就像她会去拒绝官员一样,她比自己想的更有觉悟,能够让她痛苦的也只有更深层次的苦恼。
等到他想起来要收拾。第一步先跪在地上去够那个袋子的时候,门再一次打开了。
这是他的第2个失算。
那就是绪方梨枝其实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很多。
她还是满脸不情愿的样子,甚至比之前更加的不情愿了,手臂上面抱着一个淡黄色的毛茸茸东西,她把那个东西展开的时候,他发现是一个小鸡的布偶装。海边会有人穿着这种衣服发传单。
梨枝说“那就选这个泳装好了。”
看起来这身衣服她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只不过自己一点都不想穿,所以才来夏油杰这里找寻安慰,看看能不能穿上正常的泳装,而不要这个。夏油杰愣愣的看着她,“我才不要这样子。”绪方梨枝说。
“因为hp不够才会显示这样子的外观,偏偏泳装又根本挡不住...!病弱美少女当然也很好,但是我已经受够了,因为谁都不把我当成病弱美少女来宠爱!”
“说好的病人优待全部没有,去做任务的时候,特意让大家看移动点滴架,我是希望能够来点初始好感值的,结果坂口安吾也完全把这个当成不存在了。”
甚至还有敌人第一眼见她,心里想是从精神病院里面逃出来的?“怎么会从这一副病弱的美貌里面联想到精神病院呢?那些人全部去死算了,他们的脑子才是真的有问题。”
“刚刚你也给我加了很多很奇怪的名称,谁是哥斯拉,谁是房间破坏狂,谁是泳装小恶魔啊?”
她这么说情绪很激动,眼睛依旧闪烁着光,夏油杰现在清楚,那的确是虹膜表面覆盖着浅浅一层泪水,所以才会反射的光辉,但是这个泪水绝对不是多愁善感,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想到了悲惨过去——单纯是被气疯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