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失去了这个人十年,整整十年的日日夜夜没有一分一秒是不在思念对方的,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甚至想就那么随颜汐去了。
但她心内依旧存有一分侥幸。
她没有亲眼看到颜汐死亡,那就意味着颜汐可能只是死遁。
她不怕死,但怕死了之后找不到颜汐,然后就此错过再也没有相遇的可能。
皇天不负有心人,上天终于看到了她这些年的坚持,让她重新获得了颜汐的消息。
当她看到颜汐照片的那一刻,天知道她整个人都好像被按下了静止键。
明明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视线越来越模糊,甚至都看不清颜汐的脸。
即便如此,她也怕眼泪弄脏了颜汐的照片,急急忙忙用手去擦。
这边刚一查到颜汐所在的位置,她甚至挂在衣架上的外套都来不及拿,跌跌撞撞就往外跑。
这里实在太偏远了,甚至连可以通车的路都没有,沈一楠等不及,一步深一步浅自己走来的。
她从没走过这么崎岖泥泞的山路,期间好几次因为力竭腿软跌坐在地上,也因为不熟悉路而差点从高坡上滑下去。
但想见颜汐的心达到了巅峰,几乎盖过了除此之外的任何一个念头。
照片里的人一定是颜汐,自己终于有再次见到颜汐的机会,这种想法支撑着她不眠不休、断断续续走了一年一夜,终于看到了资料中的小山村。
看着比照片中还要破旧的用泥土和石头堆砌出来的屋子,看着满脸泥污瞪着大眼睛茫然望着自己又不敢上前来的怯懦脸庞,沈一楠心脏止不住地抽疼。
怎么会?颜汐那么骄矜贵气的大小姐,怎么会在这里住上十年之久。
她原以为跨过九九八十一难,等待自己的会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但万万没想到——比起真正的内里,外面竟然还称得上是光鲜亮丽。
这里的环境、气味、来往零散的几个人,都是沈一楠完全没法和颜汐联系在一起。
这让她有一种莫名的心慌,就好像、就好像上辈子被自己抛弃打压、快要离开的颜汐。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已经失去颜汐那么多次了,这次一定要牢牢抓住。
抱着这样坚定的信念,沈一楠紧绷着神经,终于等到了颜汐的身影。
她所有想要掩饰的情感犹如泄闸的洪水一般,等不及她梳理就毫无保留地全部倾注过去。
可是,颜汐不认识她。
她努力想要分辨颜汐脸上和眼底的神情,想要找出对方演戏的证据,只可惜——向来和旁人虚与委蛇的自己,都没在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任何表演的痕迹。
她不敢,也不愿意相信,对方是真的不认识自己。
村长在雅拉的示意下走开了,沈一楠也不说话,就那么用直勾勾的眼神死死盯着雅拉,死死咬着牙,整个腮帮子崩的紧紧的,一张一弛。
雅拉刚开始还游刃有余,可后来实在被盯得毛骨悚然,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了。
“这位老总……”她也不知道对方该如何称呼,但在外打工那几年,大老板都喜欢被这样叫。
“小汐——”沈一楠几乎是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才勉强叫出这么一声,她一把抓住不断后退拉开两人距离的雅拉的双手,扑通一声毫无征兆地跪下来,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滑落,她甚至跪着往前了好几分,急切地解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这十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在反省自己,你给我机会弥补,这次我一定好好对你,我求你,求求你,给我改错的机会!”
雅拉吓了一跳,慌张想要挣脱,但对上对方情真意切、痛苦到仿佛要死掉的眼神,她下意识按捺住了转身想跑的步伐,赶忙想要把对方拉起来:“老总,老总,你、你先起来,起来说话。”
“你还是不愿意原谅我是不是?我不求你现在就原谅我,但求你别拒绝我的靠近,我求你,求你别不给我机会,我真的、真的知道错了,我是真的爱你,为了你我什么……”
“不是不是。”雅拉慌忙解释,但这一切都太突然了,汉语原本就不是她的母语,一着急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无措地猛摇头。
“你信我,你再信我一次!”沈一楠激动之下,抓着颜汐的力道越来越大,她几乎要把站着的雅拉拖拽着抱进怀里。
“大力!”忽然一道黑影冲上前来,猛地抓着沈一楠的衣服就把人丢了出去,严严实实将雅拉护在身后,跟头斗牛似的,瞪圆了铜铃一般的眼睛,吭哧吭哧怒视着沈一楠。
“别,她没伤害我,别冲动。”雅拉躲在大力的身后,手搭在她的胳膊上,用本地语柔声安抚着。
这和谐的一幕在阳光下更显刺目,沈一楠一口牙都要咬碎,恨恨盯着那个蛮横粗鲁的男人,慢慢爬起来。
“这位老总,大力不是故意的,他脑袋受过伤,只有十岁的智力,您别跟他计较。”雅拉显然非常重视这个男人,为他求情的冲动掩盖住了害怕沈一楠的情绪,她为难地说道,“她就是看您、看您好像要……但是我真的要跟您说,您认错人了,我真的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