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正是今天宫中发生的事情。
众人不免一惊一乍,一个劲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可胡氏也只不过是听得传言,对于正殿里发生的事,不过是略知一二,被问到细节,哪里答得出来,一时结结巴巴。
众人都笑成一团。
见江凌和锦鱼进来,白夫人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众人这才看到二人,都笑着道:“可算是来了,再不来,我们就要冲到晓光院去捉人了。”
江凌便笑着带锦鱼给众人请了安。
白氏便硬拉锦鱼,要她坐在自己身边:“今日你是寿星,该坐这里。”
锦鱼哪里好意思这样坐?
之前家里也办过胡氏顾氏的生辰,可没这个规矩。
江凌笑着上前拉着她的手道:“母亲疼她,她本不该推辞。不过一会儿我们有要紧事跟大家商议,她还是跟我坐一处方便些。”
白氏目光一暗,片刻,笑着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锦鱼心里倒有些隐隐的难过。
她大概猜得出,江凌要跟江家众人商议什么事。
第112章 夫妻一体
落了座, 开席前,锦鱼便把今日的事情简略说了。
众人自是听得一惊一乍,感叹不已。
只是说到诰命时, 她有些愧疚地看了一眼江凌。
江凌眸子微微一动, 似乎略有怨责。
锦鱼心知, 自己还是不如江凌。
之前听了江凌的话, 虽也认同他们夫妻一体,自然这生母也该一同孝敬。不该分个彼此。
可真当着江家人面,说自己把江凌挣来的诰命让给她娘,她还是觉得有点对不起江家。
之前在宫中,她没多想。
可回到江家, 面对这些待她极好的江家人,她才明明白白地感受到她是江家妇。
这事做得一心向着娘家,真有点说不出口。
她眼巴巴地看了江凌一会儿, 见江凌没有开口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道:“皇上说我年纪太小……所以我……便把这个难得的机会让我我……我娘了。”
虽是心虚得结结巴巴,可到底还是说出了口。
谁知江家众人听了, 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似乎这事没什么好奇怪的。
见她停住, 反急着知道后文, 催道:“皇上怎么说的?答应了没有?”
锦鱼心中更觉得惭愧, 脸都烧了起来, 忙点了点头。
堂内顿时响起一片恭喜之声。并没有人为江家少了一位诰命夫人遗憾怨怼。
锦鱼抬眼看去, 一张张老的少的都笑得开怀。就连江凌,嘴角也是翘翘的。
她这才明白江凌刚才为什么不帮她。
刚才那番话, 若是江凌替她说的,那她心里, 其实还是在跟江家人见外。
如今由她自己来说,才算是彻底变成江家的一分子了。
就听白夫人笑道:“你娘生你这个女儿,可真是比生十个儿子都强。赶明儿正式接了圣旨,你娘便是个正经的宜人了。倒要请你娘上门,当正经亲家来往。”
锦鱼听了,眼眶发热,涌出些晶莹来。
想不到白夫人一眼就看出来,她为什么要给她娘挣这个诰命。
她娘虽已经脱了奴籍,可到底是身份低微,为人妾室,除了关起门来在朴园有些体面,根本出不了大门。
她忙起身离座,走到白夫人面前,往地上一跪:“谢母亲成全。”
白夫人大约没想到她说跪就跪,倒有些手忙脚乱地也站起来,去扶她:“都是一家人,别说什么成全不成全的。快起来。地上怪凉的。”
她自然顺势起来了,却挽着白夫人的手不放,道:“我可真是个有福气的。我娘待我好,自不必说。可我婆婆也待我这般好,想来京里的媳妇们,除了大嫂二嫂,也没几个人有这般福气。”
这话听说像是阿谀奉承之词,却是出自肺腑。
她如今完全能明白江凌为什么宁可暂时不祭祀亲娘,也不想惹白夫人不开心。
这话说得直白,白夫人倒有几分赧颜,拍了拍她的手背,指向胡氏与顾氏:“我也是个有福的,媳妇们个个都是好的。”
胡氏放声笑道:“哎哟,母亲这会子倒是想起我们来了。我还当三弟妹嫁进来后,您眼里只有她了呢。”
这话虽多少有些酸意,可若是真的心怀怨怼,又怎么会这般直言直语?
顾二嫂是个老实人,讷讷道:“我也感激得很。婆婆好,嫂子好,弟妹也好。”
江二郎听了瞪她一眼:“瞧你这话,怎么就我这个郎君不好么?”
顾二嫂急得忙要辩解。
却听有人咳嗽一声:“怎么我这一家之主不好么?”
锦鱼不由失笑,转眼就见永胜侯念着花白胡子,一脸得意。
众人自然一迭声地把永胜侯也夸了一阵。
一时堂内笑语喧哗。
锦鱼看着这一幕,突然有些遗憾。
难怪当年孝慧仁慈皇后用那样一道懿诣,不要江家人再追逐功名利禄。
若是江家人人都忙于仕途经纪,力争上进,又怎么会这般和乐融融。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若不是她今日进宫莫名其妙地认了一堆干亲,又得罪了诚亲王,她都想劝江凌别做这个五品了。
分什么户,就当个小官,在江家阖家欢乐,淡云流水,这一生也是值了。
这一顿饭,她怀着极复杂的心情。
吃得心不在焉。
饭后小辈们都来给她磕头祝寿。
豆绿便把早准备好的荷包一一发了。
小辈们打开一看,满满一小荷包,全是金叶子,一个个都高兴疯了。
宜姐儿说要去买花儿戴,贤哥儿说要去买把小弓。
江家虽比之前日子好过许多,可与别的公侯之家相比,仍是极节俭的。
因此非年非节的,孩子们突然发了一笔小财,小嘴儿一个比一个甜。
“三婶婶,你今儿在宫里定然跪累了,我替您捶捶腿。”宜姐到底是最大的,头一个跑过来依着她。
“我来我来!你力气没我大。”贤哥儿脸蛋红得像只小苹果,撅起圆圆的小屁股,一下把宜姐儿给挤到了旁边。
“我力气大!”
“我力气大!”
其他孩子一见,也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都争着自己力气最大。
锦鱼脸上笑容就没停过。江家这一顿晚宴,可比宫里强了千倍万倍。
所谓天伦之乐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她忙一手拉一个,笑道:“婶婶不累,我让豆绿买了烟花,叫她带你们玩儿去。”
孩子们一听,不由哄然尖叫起来。
豆绿忙带着一堆孩子到外头去了。
堂内这才稍微清静下来。
众人又闲话了一阵,眼见天色不早,才听永胜侯道:“三郎这五品,听说今儿官服都换上了。这户看来是不得不分了。”
这话一出,堂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得人叹气连连,想来大家都是极难过的。
江凌拉了锦鱼一把,两人上前,齐齐在永胜侯与白夫人桌前跪下。
两人肃拜三遭,江凌才道:“父亲母亲生养教育之恩,儿子媳妇永志不忘。分户不分心。日后我们仍是江家的一份子。”
锦鱼亦是诚心实意,道:“公公婆婆,便是分了户,我也是江家的媳妇儿。永不离心。”
“分了户,你们可有什么打算?”永胜侯叹了一口气。
“也不用分家析产。过几日,我们便去找宅子,整理好了,自然要搬出去的。”江凌道。
“那如何使得?虽说我们都知道你媳妇有钱,可……你也不能全用你媳妇的。”白夫人道。
“我与他夫妻一体,我的便是他的。婆婆不必担心。”锦鱼忙道。
白夫人也长长叹了一口气:“世上的人,嘴最是毒辣。若是你们真的净身出户,还不知道多少人要说我们江家的闲话。这事也不急。我回头与侯爷商议商议再说。”
“分户还得先跟族里说。要祭过先祖,更改族谱。三郎,你想什么时候办?”永胜侯问。
“父亲,自然是越快越好。”江凌毅然答。
永胜侯怅然长叹一声,没再说什么。
*
一时散了,回到晓光院,换了衣裳,洗漱上了床,锦鱼虽觉得累,却又不睏,两人靠在床头,她便又问了江凌被封官的经过,末了有些不解问:“这分户的事,真那么急么?为什么要越快越好?”
江凌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长痛不如短痛。”
锦鱼侧目看去,却见他眼中隐隐有晶莹。
一颗心顿时微微抽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