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念颔首,直言道:“它在天上。”
永生丛林的上空,虽无苍灰火焰如日轮悬挂,它的天空仍是灰灰白白的一片。
但这并非娄念断言它在天上的原因。
高空云雾氤氲吹拂,白蒙蒙的一片,朦胧之间可观一座座高耸城池依次排列开去。
娄念抬步走过轮廓模糊的城门,冥冥中有似有若无吸引力引导他来探寻未知的所在。
第一座城是闭月城,穿过城门之后有绯色的月光撒在他脚边。
不远处有人在交谈:“到底怎么回事?消息不是早就传过来了吗,怎得连两个小孩崽子的性命都保不住?!”
“这……不应该啊,魔都里传来的消息明明说过三日后火烧闭月城!!”
“啧,这下大麻烦了!最后一个凤凰血脉死掉了,九幽深渊的苍灰火焰谁来压制?不出二十年,整片大陆都要彻底沦陷……”
说话的两人逐渐走近城门口,高束马尾的女子侧目,用怀疑的眼神打量那个不为所动的陌生白衣人。
“你是什么人?城里走水的时候你也在这里?”
娄念目光淡淡扫过她怀里抱着的用黑布裹着的小小身躯,笑了下,说误会了呀。
他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又被迫牵扯其中的路人。
第二座城是飞鸿宗八达城。
他抬起眼眸,看见熟悉的高台,只不过这次审判的人不再包括他。
台下围观的人群在窃窃私语:“亏得他清风宗大弟子好胆,左欺清风宗右瞒苍焰魔尊,他是两边的叛徒,也是把用废了的刀,如今谁也不肯要他啦!”
“纸包不住火啊!幸好莫凌宗主心明眼亮识破其中阴谋!”
“可惜那苍焰魔尊亦有先见之明,早早踹了这叛徒一走了之,否则如今审判必有他一份名字……”
高台上主持大权的人在宣张他虚伪的正义,高台下无知无能的蝼蚁在面红耳赤热情追随。
娄念从他们之间穿行而过,不耐又厌烦地踹下高台上虚伪的宣讲者取代他的位置,在台下迭起惊呼声中解开另一人锁链的束缚。
对方望着他,无神的眼中慢慢亮起了一点光芒。
他轻拂开对方凌乱发丝吻上额前,笑问上一秒有没有在心里期盼想见他,不然他怎么会来到这里。
第三座城是清风城。
清风宗的弟子步履匆匆从他身边路过:“糟了糟了这可怎么办啊?!你说好端端的,大师兄怎么就跟新任苍焰魔尊打起来了呢?!”
“唉——大师兄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师门是让他过去跟人谈和不错,可若对方不先动手,他也不可能跟人较真的。”
“打也没打过啊,你说这到底怎么个事儿啊?苍焰魔尊明明都同意谈和了……还不如让大师兄闷屋里好好儿钻研归心十重呢!”
“你们不知道,我听魔都里的传闻,说是苍焰魔尊见咱们大师兄生得极像他上辈子的情人,才要不顾一切将大师兄扣下来留在他身边呢!”
娄念:“…………”哇,绝了。
他想:真离谱,哈哈。
……
第四座城的煞罔魔尊活了下来,借用莫凌身份重新血洗大陆,正魔两界关系彻底破裂;
第五座城,猩红荒漠的虚实幻境蔓延至整个大陆,所有人都浑浑噩噩活着,每一天有数百条性命因各种死因丧失生命;
第六座城刚经历过一场两界交战,年仅十八的清风宗大弟子倒霉被魔界幽娥领主抓获,据说他未被选中领主男宠,反被一个白衣少年掳走做了半个月花灯,最惨的是一分钱没有只管吃住。
然后是第七座城……
无数座城池在他面前构成,再随着他的离开而崩塌分解,走到最后,周围静得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
世界好不真实。
这时他看见凤凰魂灵们围上前来,说太好了,多亏有他,才能将高空散布开来的迷心镜碎片全部收回。
他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就问道:“然后呢?”
“然后?”凤凰魂灵们奇怪地反问他,“当然是靠你开空间传送将黑家伙的迷心镜送去神坛封印啦,不然还能怎么办?”
他点点头:“哦,我不。”
“为什么不?!”凤凰魂灵们尖啸着,如果它们有面孔,会变得面目狰狞而可憎。
但尽管它们没有面孔,娄念还是抱着手偏过身去没有看它们。
他说:“因为我觉得你们是骗子。”
他站在云端,模糊看见下方黑沉沉的一片,但又好像没那么黑,也许只是灰白色的天空包容了陆地。
一束金光从天边亮起,像清晨第一缕日光驱逐黑夜。
直视太过刺眼的光会令人感到不适,但娄念没有移开视线,透过光辉他好像看见天穹被撕裂,雨雪冰晶被抖落下来,风雷的声音歇止,然后是五色的光幕接连闪动,万物褪去原本的色彩再溃散于无形,它们的变化抽象而难以描述,像层层剥开的卷心菜,将他眼中的世界一点点归于原初。
在那之后是圣域外的世界,若隐若现,隔着层不浓不淡的雾。他看见熟悉的人,他们看上去是那么焦头烂额,在他熟悉的一些地方彼此交谈。
他想起苏焕焕说过,一旦圣域崩毁,他们出不去,就会死在这里,与圣域崩解后的碎片一块遗失在不知名空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