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念初来清风宗时,并不知这大石头为何唤作烂脸石,直到有一天他偶然路过,看见被罚站抄写的小弟子拿刀子在石头面上泄愤地刮刮刮。
哦,原来上面的痕迹不是天生的,而是后天刮出来的。
他觉得有趣,特意去跟人打听烂脸石的事情。
据说石头上起初只有小师弟妹们在石头旁测量身高划出来的横线,直到后来有弟子犯点啥事儿,金玉书院程长老或隔壁学堂长老就扔弟子们出去罚站抄写,这块大石头开始被迫承载无数小弟子,甚至大弟子的怒火与冤屈,更名为烂脸石。
“看,这一道最深的是你荀锦尧划出来的。”
程长老指着石头侧面一道剑痕:“那会你一心弯着要练剑,心经修得一塌糊涂,学堂长老扔你过来,你个不嫌丢人的倔驴,就知道炫你那二两技巧,也跟着在上面砍了一剑。”
“……”荀锦尧一言不发,保持微笑。说真的,程长老啊,当着憧憬他的小师弟的面子,给他留点儿吧。
再悄悄往身侧看,苏尧尧低着头捂嘴,忍笑要憋死了。
程长老瞥他一眼:“叫苏尧尧是吧?过来,手按在上面,不要乱动,找准位置就运转灵力输入进去。”
苏尧尧强忍着笑管理好表情,依言走上前。
一块破石头想试探他真实修为实力无异于痴人说梦,随便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程长老看他测出来的修为,连连颔首,投过来的目光含带几分欣赏。
这样挺好的,看重他,但不怀疑他,如果没在荀锦尧一番劝说下同意给他在课外开小灶就更好了。
他目光幽幽投注在荀锦尧脊背。好“师兄”,你且等着。
第234章 是心上人,也是夫君
约莫傍晚的时候,荀锦尧换了件衣裳,在镜前将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提了把剑就出门去。
路上撞见好些个弟子说他今日比往日瞧着精神,还更俊俏了。他打趣说一群弟子瞧他往日不精神也不俊,心里其实有些惴惴的紧张,不知他要见的人会给出个什么评价。
也有弟子机灵,眼珠子一转,问他可是要去见什么人。他但笑不语,没托出实情——一群弟子就是一群嘴,聚在一块谁也不知能编出来个啥,当初传他拐了个离家出走的公子哥锁在青竹园要啥有啥地囚禁着,多少次他想忘都忘不了。
也亏得花朝会那日,他背娄念上街,娄念嫌路人抛花烦,将脸兜在他外袍底下没露过面,回去之后,谁也不知他背了一路的人是谁。
傍晚的余辉很美,清凉晚风从耳边嗖嗖掠过,他御剑踏过胭脂般秾艳的红霞,扑入魔界迷离的绯红月色,来见他失而复得的心上人。
——
近几年来,九幽深渊苍焰暴动尤为频繁。花朝会后两日,娄念亲自往西南领地边境处理。
时值初春二三月,整个西南领地已直达比盛夏还要酷烈的高温,人人衣着清凉单薄,走在道路上连地面都是灼热滚烫的,打一颗鸡蛋不出几个呼吸能冒着白烟熟透。
距深渊几十里地早不再住人,那里曾经布下极寒水属性大阵,而今效果已微乎其微。烈焰如海潮汹涌澎湃,火舌一次次舔舐漆黑岩壁,攀爬着肆无忌惮漫出地裂,盘踞在数里地内焦黑干燥的地表。
娄念坐在崖边,无边火海如凶悍烈马狂奔入疆场,独独绕开他不触及一片衣角与发丝。这两日火情已得到控制,他偶尔能抽开身,白日才去清风宗露了个面。
萤火般的火星飘过颊边点亮他的眼眸,他手拄膝头望进深不见底的深渊。
压制苍焰的过程很无趣,花费心思耗着灵力,一个人,从早到晚,独火焰作伴。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心中压抑亦或藏了事的时候常来深渊独坐,火焰是最不会离他远去的东西,燃烧的声音让头脑放空无限的冷静,晒晒月亮发发呆,时间很快会过去。
倏然一抹赤红拂过,他没用手接,只轻呵了口气,歪过头勾着浅浅的笑:“干嘛呀,荀仙长?”
鸟儿另一端的人短暂沉默了一下,说道:“昨日说过要来见你,但没找到你。”
娄念拿手指在火焰里画圈圈,估了下时间大概是酉时三刻,距约定的时间超了一会。想了想,他没有按荀锦尧所想答复所在地点,悠悠问道:“失望吗?”
“不会,”荀锦尧说道,“你在处理深渊的事情,不用着急,我会等你。”
鸟儿那端便传来轻轻的叹息,遗憾说道:“不失望啊,那也不差这一时,荀仙长,我们来日再相见吧。”
“嗯——??”
他说罢,火焰小鸟的火光便微微黯淡了下去,似是即将消散在空气里。
荀锦尧懵了下,很快反应过他的意思:“等等,我失望!”
“什么?术法中断了,没有听清呢。”
荀锦尧不是傻的,经他一说就能琢磨清楚:“我不是说不期待见你,只是……想你在忙,我不催你,你慢慢来,我不让你着急或困扰。”
另一头哦了声,问他道:“我是你什么人?”
被他突然一问荀锦尧有点不好意思,挠挠脸颊说道:“心上人。”
对面像是不太满意,又追问他:“还有呢?”
“?”荀锦尧被他问住了。细细一想,心上人岂不是只能代表他单向与娄念的心思,仅是如此自然是不够的,于是他沉默了一下,呼吸有些不太平稳地说:“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