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人的声线有些耳熟,但很不耐:“你急什么?都到这一步了,只管等着罢,又亏不了你的。”
  “亏不了?!”稚嫩的那个情绪激动,声音稍稍大了些,“我将镯子拿到手,按约定是见人才能接着往下一步谈,你却神不知鬼不觉将东西掠了去,还拖我来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叫我慢慢等?!”
  另一人低咒了声:“你小点儿声,我再说一遍,东西不是我拿的!”
  稚嫩的道:“东西不在手,你又何来的底气?”
  “谁似你胆小怕事?”另一人轻嗤了声,“再说了,我又不求那个。”
  “你个废人,我信了你的鬼话!不求那个你还想指望什么?”
  空气里静了一瞬,紧接着“啪”的一声脆响。另一人似是被他话里什么激怒了,低喝道:“你这混账再敢说一个字?!”
  “……”稚嫩的声音不再说话。
  另一人甩下巴掌之后也意识到动静大了,低声晾下一句警告,一挥衣袖就上了楼去。
  荀锦尧屏住呼吸,看见他从楼梯扶手垂下的一抹蓝色袖摆。
  第220章 阿尧,已有家室?
  魔界早晚天色黯淡,荀锦尧从窗口照进来的月光估算时间,赶在晌午之前拐去娄念的屋子。
  敲门三声,无人回应。
  荀锦尧在门边站了会,猜娄念是睡着了,推门进去,桌旁空无一人,却听屋内传来些哗啦哗啦的水声,方向似是屏风一侧。
  他没多想,循声快步走去,刚绕出屏风,蒸腾的温热水汽扑上面来。
  水声“哗”地变大,里面的人在空间不大的浴桶里转身,头发散开了浮在身后水面,像从深海游至岸边蛊惑人心的妖孽,秾丽眼眸里水光潋滟,映照出荀锦尧短暂失措,平静眼底翻涌的一丝波澜。
  他盯着荀锦尧不放,埋怨说:“回来好晚,我当你独自赎身回去养家了……”
  荀锦尧隔着水雾与他对上眼,短暂僵在原地片刻,强行低下眼去,动作尽量轻地退回屏风后头。
  一朵会吃人的极美极艳的花,香气馥郁浓烈,一旦被迷惑,就被他卷住手脚勾缠过去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荀锦尧捂了捂发烫面颊,靠在屏风后不回头,只轻声问:“怎这时候沐浴?”
  他身形被屏风挡住,屏风上花草错落有致,意境清雅优美,他立在其中像破出尘泥的一杆修竹,挺拔而坚韧。
  水汽氤氲里,娄念趴在浴桶边看他,下颌滴下的水珠“啪嗒”砸在手臂,碎成几瓣细碎水花。
  “有人送水过来了。”娄念拖着软软的调子,“你说不可以随便出门,遇见危险要喊你,但没说不可以给陌生人开门,我想了想,还是准他进来给我加水了。”
  “……可以开,但要多加提防。”
  好一会荀锦尧手才从颊边挪开,抱起手臂换了个站姿:“比如碰见早上那些魔修,他们不讲理,你就拿我给你的符咒,扔他!”
  顿了顿,他又将今早离开前的嘱咐重复一遍:“扔完了记得跑,别愣愣杵在原处,记得给我传音联络。”
  他不介意啰嗦一点,只要能保证他在与不在,他惦念的人都安好无恙。
  娄念闷在手臂里笑,嘴上说好,才不会告诉他耳朵听得要起茧子。
  又是一阵激烈水声,水波碰撞浴桶内壁,荡出些水花泼洒在地。他从中迈出,拧了拧发丝里蓄着的清水,为维持除了美貌一无所有的头牌形象,未用术法将潮湿烘干,只在拿澡巾抹干身上的水迹之后随口抱怨了句刚从水里出来有点冷。
  果不其然,他话落下屋内沉寂片刻,荀锦尧在屏风一侧稍作停留,还是绕过来帮他将头发弄得干燥,丢来件衣裳让他自己穿。
  柔滑布料兜头罩下来,娄念赶在整个人被蒙进去之前抬手接住,扯过袖子随便一披,几步跟上去随荀锦尧一块往外走,稍侧过头凑在他耳边:“阿尧,你怎么人又好又厉害的呀?”
  刚沐浴后的湿热香气萦绕鼻端,荀锦尧脑子里空白一瞬,摇了下头,没应。
  又过半晌,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娄念喊他的称呼,步履跟着缓下,斜过眼眸复杂看了娄念一眼。
  他内心所期盼的称呼,真从娄念口里唤出,他又良心不安,觉得占了人家失忆一无所知的便宜。
  沉默片刻,他道:“尽是些小把戏,厉害不谈,好不好却要分人。”
  娄念弯了下唇,贴靠在他肩侧,漫不经心的:“你对我好啊……听闻阿尧已有家室,对方是什么样的人?有我好看吗?”
  家室不家室,仅是荀锦尧昨夜与几个姑娘的推说之辞。结合他出门之前随口瞎编的“日后养家”,细细一想竟多了几分微妙的联系。
  荀锦尧默默垂落视线,角度刚好望进娄念微微敞开的衣领。
  他是位货真价实的正人君子,思来想去仍想要尽量克制着不占喜爱之人的便宜,遂上手帮娄念整理回去,一面说道:“是很好的人,长得和你一样特别好看。”
  前提是这个家能成的话——他心里默默补充,那样的话,重点会在“一样”,而非是“一样特别好看。”
  娄念不满追问:“你真不会夸人,除了我问你的,只一个很好就完事儿了吗?”
  “呃……”荀锦尧面上划过一丝丝的难为情。
  真要组成家室,他只要那么一个人来作伴。但幻境之外的娄念不会同意,他只是在臆想,哪里好意思当着被他厚着脸皮扯来充数的正主的面子讲一讲对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