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的那枚则略呈扁平状,内部像滚动着雾状的流动液体,晶莹剔透,通体冰冷,顶端却打着细小的孔洞,像是曾被做成某种串着线绳的饰品——乃是娄念曾佩在耳边的寒天玉无疑。
  两枚玉石摆在一同高贵大气,在盒子底部垫着的软巾表层投落下具有层次感的梦幻光影,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而玉石之间却搁着一支普普通通的、短小的花枝,枝头桃花开得正盛,一半盈着寒天玉的莹蓝,另一半则盈着血玉的鲜红,应是新折下的,花蕊中心滚着三两滴晚间的夜露,娇嫩可人。
  荀锦尧鬼使神差地,率先探手拾起了那支花枝,盯着看了半晌,神色变换不定。
  而后,他才将注意转移至盒子里那两枚价值不菲的玉石。
  “…………”
  娄念的大礼,果真不是等闲之物,细细一回忆,还都具备同一个特点——不是惊喜,而是惊吓。
  这俩个玩意儿,先不提那块绯红色的血玉,单是寒天玉,就不是他能随随便便拿在手里的……真是好一份大礼,他又不知自己能不能轻易收下了。
  这人倒也是舍得。
  良久,荀锦尧心情复杂,将盒盖原样盖了回去,看着他取在手里的那支桃花,沉沉叹了口气。
  这支桃花……娄念又是本着什么样的心思,才赠予他的呢?
  ——
  一夜平静度过,再醒来时,荀锦尧还真觉得恢复不少,起码头不昏了,身体活动也不见明显的疲累。不过这回他长了记性,接下来除非天塌了,否则他绝不敢再毫不间断地在外头乱转瞎晃。
  甫一醒来,他看见被他睡前刻意放于枕边的小巧锦盒,目光在上头停了片刻,将其收入怀中。
  较之以往,他起得不算早,但许是秦沧程刻意交代过了,这院里也没人来催他。
  他抄起盒子,首要目的就是去寻娄念——花儿就罢了,那俩玉石,他虽想得到娄念的礼物,但真正想要的却是心意,而非是贪娄念的东西,凭着他二人如今的关系,他是真不好乱收。
  所幸这个时候娄念还在府里未出去,他一路与人问路,找到地方的时候,娄念像是刚与一个鸳鸯楼的姑娘谈完什么事情。
  那姑娘从院内出去,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还好奇又奇异地看了他一眼。
  他对此只是笑笑,礼貌让了路来,才走去娄念身边,直入正题:“你昨夜送我的大礼,我收不得。”
  第206章 阿尧,欠我一辈子吧
  荀锦尧言罢,定定看向眼前的人。是他期待娄念赠予的礼物,如今也推脱得毫不留恋。
  他没有反悔的打算,娄念处在他目光落定的正中心,唇角微微弯起,笑容有早有所料的意味,偏还要反问:“荀仙长客气了,如何收不得?”
  “收不起,”荀锦尧直截了当,拿出那只盒子打开来,“你瞧瞧你送的都是什么?寒天玉,还有这个血色的玉,我虽不认得,但也知道这东西绝非凡物……你送故交这些大礼?”
  他刻意压重了“故交”二字的音节,提醒娄念,也在发起质问——娄念既不肯老实与他交代清楚,以暧昧不清的态度与他继续相处,他也不介意屡次提及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将那只锦盒往娄念身前递了递,抬目凝视对方完美无缺的面庞:“你我之间发生过什么,一年时间,你不可能彻底遗忘。既是这般,如今你当我是故交,我佩服你看得开,你心胸广阔,你大度,我可以坦然与你承认,换今日的我来做,做得就是不及你。可你若真把我当故交,便与我将距离划清。若不然……”
  娄念向后退开两步,后背抵上院中桃树的树干,躲着没有接那只锦盒,面上笑容不变:“若不然,怎样?”
  “若不然……”话临出口,荀锦尧还是沉下眉睫,咬紧了唇。
  他习惯了三思而后行,说话亦然,话出口之前,他要考虑的东西有很多。
  某些东西,尽管他了然自己心中所想,但他当真能实言与娄念坦白吗?娄念说要拿他当故交旧友,这一切的前提,必定奠基在他二人之间再没有过往的感情羁绊在其中作梗。
  可他心思不纯,他放不下,也看不淡。就算娄念能当他是旧友,他却不能。
  他还会为娄念的一举一动牵动心绪。娄念称他二人仅是友人,他会失落难过;娄念赠予他花枝,他会想娄念寄托其中的可还留存半点好感;连同娄念不知是否玩笑话的“万支花枝”与“偷情”,他也会毫不质疑地当了真。
  好像只剩他一人兜兜转转,被那段破碎感情牵绊其中。这样的他,像傻瓜,像小丑,偏偏情字难解,他身不由己。
  倘若他说出真实想法,娄念会如何看待他?以及,得知他仍旧不能死心,娄念连旧友的关系都不肯与他维持,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吧?
  他兀自发散思维,没注意到一只白净的手悄然接近他的面庞,手指在他下颌轻轻抵了抵。
  他思绪骤然回笼,蓦地抬了一双波澜翻涌的眼。
  “荀仙长,你的话,真的很难懂。”娄念抬起他的下巴,笑容清淡,“你想的什么,说于我听听。”
  难懂吗?按道理,荀锦尧不觉得自己话里有何处难以理解。他觉得娄念是懂装不懂,沉默着与娄念对视少顷:“你我到此为止,你亲口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