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一双绝望的美眸闪动莹莹泪光,幅度甚微地摇头。
短打散修背着俩手,从巷口踱回步子,急切催促:“哎呀大哥,你也别与这小娘子浪费时间了,说不通的!还不快快将东西拿下,要等到什么时候去?今日这城里到处是宗门里的人物,将他们引来了,我们可就难办了啊!”
长衫散修瞪着眼睛,心知弟弟所言非虚,一咬牙扣住女子手腕,将其袖口撇了开去:“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得罪了!”
“!”女子登时睁圆了双目,扑动手腕剧烈挣扎。
“哎呦!”忽听巷子口处传来痛呼,接着是重物撞击墙壁“嘭”的一声闷响。
女子动作使得镯子取下格外艰难,长衫散修正心中恼火,只没好腔地唤弟弟:“你是在搞什么幺蛾子?”还未等来回应,便觉手背一阵刺痛,不得已撒开手来,余光见一枚石子弹开,手背皮肤渗出血迹。
接着便是一把未出鞘的剑横在颈前,头顶上方落下微沉的清润嗓音:“二位已然步入仙途,怎好意思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武力难为一位平凡女子?”
长衫修者面色沉郁:“……这位又是何方道友,缘何要插手我兄弟二人的私事?”
“大、大哥……”栽倒在墙边的短打散修哆哆嗦嗦站起身来,“你瞧他手里的剑……这个好像是清风宗的那个,那个……”
“清风宗,荀锦尧。”荀锦尧垂目看他,自报身份。
长衫散修脸色丕变,目光游移,像是忽而注意到什么细节,眼珠子一转,张口便道:“清风宗大弟子勿怪,我们就是瞧这姑娘的镯子模样稀罕,铁定是个值钱玩意儿,一时起了贪念,又以重金求换不得,这才性急动了手来。”
荀锦尧适才注意到女子腕上那只白玉镯子——约莫一指宽,白玉色的环状,看上去不过是普通质地,内里却还嵌着一枚泪滴状的、赤黑色的石头。
作为一只镯子而言,模样着实是稀罕了些。
但再是稀罕,抢夺一方也是两个修者,怎得会对一个镯子起了贪念?
荀锦尧不知。然而,这对兄弟实实在在行了不义之事,暂时必然是出不了飞花城了。
他将事情大致处理罢,拐回头一看,巷中女子正低头给一个包裹好的白布包袱上方扎着结实的结,袖口随动作前后摇摆,露出那只嵌着泪滴状石头的手镯。
察觉荀锦尧的目光,女子低着头将包袱往怀中抱紧了些,几步上前递过一个只比巴掌大了些许的瓷瓶:“小女秋霜,谢过仙长出手搭救之恩。自家酿的桃花酒,赠予仙长,还望仙长莫要嫌弃。”
礼不重,荀锦尧未推辞,继而问道:“姑娘这镯子从何得来的?难道是有什么特别之处?”
秋霜露出来个凄楚的笑,摇摇头,并未解释。
荀锦尧看得出她不欲告知,微一颔首,转身要领她往巷外出。
他抬眼,蓦地眼帘一颤,一道身影猝不及防映入他眼帘。
娄念从墙边直起身来,唇边勾着若有似无的弧度,压低了声音:“荀仙长,英雄救美的事情,你是真的做不腻啊。”
第200章 阿尧,今夜来找我
堵在巷子口的那人来时无声,不知站了多久。
荀锦尧眼里的光微动,平静如水的心绪泛起一丝波澜:“你……也在这附近?”
“行侠仗义是好事啊荀仙长,只不过……”
娄念挡了巷外斜射进的阳光,阴冷的巷子登时变得逼仄而压抑。他散漫垂下眼睑,瞧向秋霜手腕的位置:“你如何保证那镯子的来路干净?亦或者,那镯子属实是她的东西,而非是旁人的?”
从他出言那一刻,秋霜怀抱包袱的双手轻微抖动,低着脑袋,默默将戴镯子的手腕藏匿阴影之中。
“照这般的说法,”荀锦尧不动声色将问题抛回,“你又如何保证那镯子的来路不干净?亦或者,那镯子是别人的东西,而非是她自己的?若那兄弟二人坦坦荡荡,自无需避人目光,往无人小巷之中动用武力清算恩怨。”
娄念撩起眼皮,笑容淡淡:“荀仙长此言差矣,既有疑问,不去问她,问我作甚?我可什么都不知道。”
荀锦尧被他噎了一下,而后竟没忍住弯起唇角,低了头去,半是无奈、半是心酸地笑。这挑刺找茬的劲儿,虽也句句客气,却绝不是奔着友好而来的。他品味到些许久违的熟悉感……是他的阿念没错,而不是话里话外将他当作区区故交的擦肩过客……吧?
他轻声地问:“那你好好说罢,你堵着我二人也出不去,究竟是想怎样才好呢?”
娄念扬起眉梢,半晌没应。他觉得荀锦尧的语气像在哄人,话里流露不甚明显的、疑似宠溺的意味。只是荀锦尧自己却像是浑然不觉的,还以一种安静温和的眼神看他,在原处等待他的回应。
这种感觉在他是苏尧尧的时候,并未能直观感受过,但它很熟悉,熟悉得让他心中油然生出一种,它一直在那里,自己每时每刻都能瞥去一眼,只是从未主动碰触过的感觉。而当他主动碰触,他的回忆、他的感觉,也在主动向他接近。
“干净的。”一道女声突然打破沉寂。秋霜笃定却又小心翼翼,抬起眸来,声音弱弱地道:“镯子的来路,很干净的。”
另两人齐齐转移视线。
秋霜局促地攥紧袖子,目光忽地落在一张面庞,先是一怔,眼底划过一丝恍惚,惊讶极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