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无言,挨个唤小苏又唤尧尧,始终没把人哄过来看他一眼。
好罢,他没办法了。
先前是他因一双眼睛对苏尧尧有了不同于其他师弟妹的关注,若论根本,他也觉得有些冒犯——那是于他心怀憧憬向往的师弟啊,他非但没能端正对方在自己眼中的形象、将对方作为独立的人格看待,还擅自因一双眼睛将对方与娄念频频扯上关联,简直有愧于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地位……
他轻叹,态度又软化不少:“昨夜多有失礼,你与那人是有相似之处,但真要说像,也没那么像,有些事情,你不要多想。”
“此言说的不差,不懂事的师弟只会让师兄更为反感吧?”苏尧尧垂首支脸,仍留他个背影,“那人是那人,我是我,我自己心里清楚就是,与师兄能有什么干系?若觉得委屈难过,我忍忍也就过去了,要怪只怪我与那人有相似之处,惹得师兄偏见于我也是人之常情,我难道能因此胡思乱想,给师兄添麻烦吗?”
荀锦尧:“…………”
——
一行人不紧不慢,快晌午时抵达八达城外。这几日,八达城比清风城暖和了些,路边开了各色的玲珑野花,笼罩在灿金阳光之中娇媚可人。
梁弘毅携几个弟子前来接引众人入宗,一见面就上下打量荀锦尧一遍,皱着眉头:“你还真醒得过来?”
这人虽然语气不怎么好,但却是难得没有一上来就恶语相向。荀锦尧觉着稀奇:“刚醒不足半月,多谢梁道友关心了。”
“关心?!”梁弘毅眼睛登时睁圆了,“你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谁吃饱了撑的要关心你啊?!”
荀锦尧:“……?”
行吧,不是就不是,这人还是老样子。
眼见一侧又有另一人挨近,荀锦尧不再与他辩什么关心不关心,转去作揖道:“清风宗荀锦尧,奉师命前来叨扰,这几日要给贵宗的诸位添麻烦了。”
来人目光似是先往梁弘毅身上飘了一眼,神色略有些阴沉,而后才与荀锦尧回了一礼,自报家门道:“当今飞鸿宗主岳盛亲传弟子,岳坤,久仰荀道友大名。”
荀锦尧一怔。当初险些顶替梁弘毅往灵雀山转移迷心镜碎片的……原来就是眼前这人?
此人与梁弘毅的关系可想而知,两人一块迎接清风宗弟子,怕也有些不能往外说的缘由。
荀锦尧不动声色,刚要把这茬揭过,就清楚听见梁弘毅轻哼一声,极尽轻蔑讽刺。
一众弟子见这场面不敢作声。而岳坤面色更为难看,没成想梁弘毅会当着外人面子于他不快,压着情绪道:“同为飞鸿宗子弟,却不知,梁师兄这是何意?”
梁弘毅冷笑一声,刚欲作声。
“有一事需得与二位相询。”荀锦尧上前道,“我宗安逸堂长老心系莫宗主伤势,唯恐此行缓慢耽搁,出发之际便与我等弟子分道而行,且不知他现下身在何处,可已顺利抵达了?”
他摆明了是给俩人找台阶下。岳坤扯起来个笑脸,语气稍缓:“之前我确实见过贵宗长老一面,这会他应是已赶去后山,为莫宗主查看魂魄罢。我代我宗弟子多谢长老费心了。”
身旁传来一声呵笑,梁弘毅偏不就着台阶下,奚落道:“你算什么东西,也能代宗内弟子说话?有些话我也不挑明了,只劝某些人行得正站得直,多做些上得来台面的事情吧。”
话落他一拂袖,不顾身后人欲要择人而噬的眼神,侧过身去,与荀锦尧指了指前路:“清风宗的诸位,随我来吧。”
荀锦尧不好再多出言。梁弘毅是个什么脾性,他心里一清二楚,可见这场面,岳坤怕也不是省油的灯。
入了飞鸿宗后,他领人随梁弘毅二人见过临时宗主岳盛,一番客套,按部就班带弟子一同熟悉飞鸿宗环境。
梁弘毅与岳坤互相看不对眼,一路上各占一边儿道,只要其中一方与清风宗人交谈,另一方定然把嘴巴闭得死紧。关系之恶劣,竟连他荀锦尧都有点儿比不上的感觉。
于是到后来,那两人默契都不吭声了。
仇人似的,真就连装都懒得装……
荀锦尧夹在二人中间,跟坐牢被押的犯人没什么区别,还要强作微笑。
眼看附近到了处像是演武场的地方,荀锦尧左右观察观察,索性提议在此处稍事歇息,也能让自家弟子瞧瞧飞鸿宗弟子于武斗上的风格。
那俩人自是认同,甫一与他们离远,荀锦尧顿觉周身萦绕的诡异氛围烟消云散。他如释重负,与弟子安排几句,让谭辞舟代他盯着点儿,自己则找了棵树下闲坐。
飞鸿宗他来过不止一次,有些地方动动脑子就回忆得起来,瞧见随他前来的弟子新奇模样,反而更让他觉得有趣。
这时,身侧传来沙沙的草叶踩踏声。
他一转眼,便见苏尧尧抱着膝盖坐在他身旁。
荀锦尧问:“你不随他们看看吗?”
苏尧尧懒洋洋靠在身后树干:“打来打去无非那几套,我若去了也效仿的来,还不如与师兄一般偷一偷闲。”
他入宗不过半年,近日里,荀锦尧给明心堂的弟子指点过武术与剑法,也曾特意试过他。对方能力固然不差,招式之间却仍有些同龄人会犯的错误与破绽,应是如秦沧程所言存一些少年心气,无知觉就骄傲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