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宇斌其人,幻术修得精妙绝伦,近身战与攻伐术法自有一定短板。在荀锦尧印象里,他与谢宇斌的几次直面对战,几乎每一次都印证他的想法正确。若非当初受煞罔与傀儡蛊威胁,他未必会在谢宇斌手里栽大跟头。
现如今,凭靠归心十重对幻术的抗性,他不认为他会在谢宇斌面前占据下风。
谢宇斌不慌不乱,平平常常冲他点了下头,就转过身去,毫不受影响继续向前走。
荀锦尧一把按住他,沉声道:“你站住。”
谢宇斌睨他一眼,淡淡地道:“实话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拦我。当初从我手里扳回一盘是你的本事,我没必要与你翻脸。但如今我想要那片迷心镜碎片,它不属于你,与你也没有直接的利益关系。你没有理由,更没有资格阻拦我。”
“你也知道煞罔魔尊奔着什么而来,我将东西拿走,难道不是在帮你们了却一桩心结?”
荀锦尧无动于衷:“我也实话实说,你若拿走了它,煞罔发现之后,你守不住它。”
“为什么要让他发现?”谢宇斌很快地反问,“荀锦尧,你该帮我隐瞒。如果你想从根本上救助苍焰魔尊,你合该让迷心镜碎片离煞罔魔尊越远越好。与此同时,煞罔魔尊却还以为迷心镜碎片好端端留在原地……你懂我的意思么?”
荀锦尧点了下头:“是不难懂。等你拿到迷心镜碎片远走高飞,煞罔下一步奔我而来,清风宗还无辜为你背上黑锅?”
“不是。”
谢宇斌似要反驳,荀锦尧打住他道:“这事没得谈。你老实交代,这一次是你个人行动,还是背地又与煞罔有所关联?”
“当然是我个人。”谢宇斌理所应当道,“既得到了迷心镜碎片下落,我为什么要和他合作?”
荀锦尧眯眼看他:“谁能保证你在得到迷心镜碎片下落之前都做了什么,又或者……是煞罔拿命威胁的你?”
如果真是受了煞罔指使,谢宇斌就更是不能轻易放走。
荀锦尧向东演武场的方向望一眼,几个弟子像是仍没有从幻境中挣脱。他按着谢宇斌肩头的手用了些力:“你先过来,把幻术解了。”
谢宇斌死死按住他的手腕,脚下不动:“接方才的提议,如果你照做,你也能从师门脱离,远走高飞。我们可以再合作一次,你慎重考虑考虑。”
荀锦尧几乎要被气笑,嗓音发寒:“你是不是忘了,傀儡蛊的事情,你害我害得不浅。”
如果不是傀儡蛊……如果不是傀儡蛊的话,他根本就不会捅娄念一剑!那样也就不会有后续一系列误会,他会从飞鸿宗带娄念回去,把一切说开,两个人之间什么矛盾都不会有……他们还是好好的,所有事情都有用较为平缓的方式解决的可能。
而现在呢?是傀儡蛊毁了这一切,谢宇斌怎么还敢与他谈合作?!
他握剑的那手无意识紧了紧:“不可能,谢宇斌,我明确告诉你不可能。”
谢宇斌静静看了他一会:“我知道了。你们没能解释清楚,原来那件事对你二人影响这样大。”
“……”
谢宇斌松开按在荀锦尧手腕那只手:“这样,只要你让我把迷心镜碎片带走,我想办法为你向苍焰魔尊作证。可能直接去证明的说服力不强,我可以和你一起讨论相对合理的方式,自导自演也没问题,只要能达到目的。”
“你以为你很友好?”
“难道不是吗?”
荀锦尧不客气道:“与杀死猎物再为它祈祷没什么两样。”
他没有表现出分毫动摇,却无法抑制某个瞬间,他心中隐秘产生的一丝松动——倘若谢宇斌真能证明傀儡蛊在其中作梗,他与娄念之间的关系……会不会真的还能回到从前?
幻想中的结局太具有诱惑力,单是想一想,他就忐忑又兴奋,同时也为产生这种想法的自己感到不寒而栗……
他使劲摇了摇头,及时警醒回神:“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只要扣着你,以后有的是机会逼你说出傀儡蛊的事情。”
“是吗?”谢宇斌也不遗憾,肩膀猛地耸动,手里划出来把刀子直向荀锦尧手腕扎过去。
荀锦尧正要去截,眼前突然一个虚晃,手底下也抓了个空。他再去找,谢宇斌已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
恰如他了解谢宇斌的手段,谢宇斌在对付他上面也多少有些经验。幻术本就不是容易防备的东西,只一个不慎,还是被谢宇斌钻了空子跑掉。
但这人绝对跑不远,甚有可能故意留在原地附近。荀锦尧稍作思考,迅速辨识了方向便要行动。
只要谢宇斌想要迷心镜碎片,他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固定的。
月黑风高之夜,刺骨的寒风飕飕刮过他的耳边与皮肤,他浑然不觉冷意,仔细倾听周身任何细微的响动。
越往树林里头接近,他越能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与阴森凄凉之气。
他分出一抹神识投入识海之中,果不其然,他体内那片迷心镜碎片,连带断罪之火精髓象征的金色光团也在其中躁动。
……这附近真的有一片迷心镜碎片。
不远处的半空显现一枚灿金色的光点,在树木枝干漆黑的阴影之中格外耀眼,几乎能照见地面结霜的草叶。
荀锦尧的视野也跟着明亮起来。他逐渐缓下脚步,仰目望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