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去让人备些干净的雪水。现在还有两个选择,”上官影沉声道,“要么把火毒拔了,要么为保命只能把他丹田里的灵根和苍焰拔了。”
“但若拔了灵根……他也就废了。”
——
屋外落雪声簌簌,魔界入冬以来第一场雪下得不大,踩在雪地里只留浅浅一个脚印。
荀锦尧移步院中亭内静候,不出多时听见一声模糊的抽噎。他循声望去,一扇屋门“嘭”一声被人大力推开,从中跌出来个蓝衣的身影。
小六趴倒在雪地之中,一张漂亮面庞已被泪水覆盖:“怪属下目光短浅又贪图小利,求主子恕罪,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一次!啊——”
“还敢求情?”幽娥一鞭子抽在小六脊背,怒道,“我见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不知自己到底犯下多大罪孽!”
若不是小六找借口引走了部分巡逻魔修,血影潜入的过程未必如此顺利,姚清衡还在手中,也就不会有如今的事情。
幽娥身后跟着的几个随侍纷纷不敢擅动,只低着头缄口不言。
小六双膝跪地,头颅伏在地面哽咽:“主子……看在过往情谊,求您、求您别撵属下走,属下手脚筋已被挑断,若再被赶出幽娥府上,属下、属下根本就……”
他声线被哭腔模糊着,没有说完后续的话语。
他已然断定自己的下场——一旦迈出幽娥府的大门,在这幽娥领地之中,人人都将知道他是被领主撵出来的叛徒,不会有人胆敢营救于他。更甚至会把他……
荀锦尧在亭中观望,心情微微一沉。仔细看去,小六身下是有血色的痕迹,在映着浅红月光的皑皑白雪之间尤为显眼。
这时小六似是忽有所觉,竟移过视线向他的方向望了过来,面上有一丝出神与怔愣。
“啪”地一声,又是一鞭子落在小六的脊背。
小六生生受了这一鞭子,痛叫一声,忽地仰起头来,眼中决绝,拖着负伤的身躯向着亭子踉跄奔跑过来,又被亭子的台阶绊得磕倒在地。
他就这么维持跌倒在地的姿势,费力伸手扒住了眼前的台阶,嗓音嘶哑着请求:“小六无能,但求尊后为我求情,小六日后……定痛改前非,于尊主领主,绝不再有欺瞒。您是……正道出身,小六信您心肠慈悲,求您……救、救救小六。”
“……”荀锦尧站在原地,短暂未出声。
且不论他有无救人的资格,他有仁心,但他不是圣人,他亦有私心与偏袒。小六寻求他的帮助,本就是走投无路之时的草率之举!
他睨一眼幽娥向亭中快步走来、气势汹汹的身影,只是移开了视线,轻声道:“抱歉,幽娥府上的事情本也不该我管。”
小六咬紧牙关,还要再出言,忽地脖颈一紧,他被人从后拎着衣领重重扔在雪地之中,一阵鞭打随之落下。
“你个不争气的孬种,你求他?!”幽娥怒目圆睁,一鞭一鞭狠狠抽打在小六身上,“你睁大眼睛瞧瞧你求的是谁?!你与他一般……都是你们害得念崽儿!我叫你求!我叫你求!!”
小六脊背已被抽打得血肉模糊。荀锦尧微微睁大眼眸,却说不出话来。
他与小六一般……害得娄念。
果然在旁观者眼中,无论幽娥还是小六与陆十一等人,结果都是一样的。这些人之所以好颜待他,或许仅是因为娄念不曾表面过分苛待于他……这就是如今他在魔界的地位,人人看他不堪且低劣。
“呼”地一道厉风划破空气,雪花逆飞,一道染血长鞭直向他扑来。
荀锦尧侧身躲闪,那道长鞭击碎他身后不远处的石桌。
幽娥充满仇恨嫌恶的面孔近在眼前:“你好意思躲?你倒是说说他如何待你,你又如何待的他?你凭什么给他种下致死的火毒?!”
信与不信,多说无益。荀锦尧不出声,只是与她在亭中来回避闪。
幽娥却不肯与他继续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眼见长鞭不得势,索性将其一丢,直接跃身上前与他近距离交锋。
石桌倒塌碎裂的碎石块被灵力激荡而起,又遭遇无形屏障阻拦当场,一攻一防之间,那道被丢在亭外的长鞭竟又猝不及防飞来。
荀锦尧心道不妙,余光一瞥,恰望见雪地上血肉模糊的蓝衣身影未来得及收回的一只手。
待再避开那道长鞭,他脚下一乱,终是被幽娥挑了个空处捉拿在手。
幽娥死死攥住他领口,喉头已有些哽咽:“你就这般恨他……当初他不过是放不下才登上仙门抢亲,你却因此记恨于他,你想要他的命!!”
荀锦尧眸光黯淡着,总算低声道了个:“不是的……”
“你说不是的?”幽娥情绪却又骤然激烈,拽着他的衣领不放前后摇晃,“那火毒又怎么回事?!他因为这东西要死掉了,都是你害得他!你要偿他的命……你也得随他陪葬!!”
“火毒……”荀锦尧眼里有什么在破碎,看她良久,动了动唇,“他……救不回来了吗?”
“上官医师亲口说的,火毒深入丹田灵根,想要拔除难度无异于登天,除非将灵根拔除……”幽娥喃喃着,“可他若没了灵根修为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无论煞罔还是血影……他们都能轻易索了他的命……”
荀锦尧唇瓣微微颤抖着,眼见幽娥愤恨着向他举起拳头,也没了躲闪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