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气太大,修者杵在原地什么也看不清,只能警惕止住步伐,刚从胸口掏了张符咒,又听雾里传来趿拉脚步声。磨磨蹭蹭的,偏不走快,大抵是受了什么累赘,偏还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与此同时,修者闻见某种刺鼻气味,似是……血腥气!!
修者哆嗦着手腕,忽地眼瞳紧缩,腿脚发颤,控制不住连连倒退数步。
只见雾里蓦地冒出个人来!不对……这副模样,修者更愿意称其为怪物。
那怪物一身鲜血染着腥气,猩红肚肠似被人狠狠抠挖,将断不断,堪堪黏连着暴露在外,血液顺着流了一地。可他浑然不觉痛楚,两眼圆睁着,里面的恐惧仇恨与怒火不甘几乎满溢而出,只仇找不着个宣泄口,叫他狠狠报复一番!
“你你你……”
这分明是他同行者的样貌!!
修者浑身抖个不停,颤着手指指向同行者,话里都结巴道:“你、你……谁害得你?你怎成了这副模样?!”
同行者却不张口回答,仅在两步远外狠狠瞪视修者,稍一抬腿就是血流如注,竟要向修者逼近扑来!
“啊啊啊——!!”
身前“咚咚”脚步声与血液啪嗒低落声响个不停,修者不管不顾,一沓符纸猛地丢出,拔剑一阵乱舞,确认剑锋戳穿实物,撒开腿就往来路拼命奔逃。他张大口来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火辣辣的疼,心脏怦怦跳动,几乎从胸腔中跃出。
要命,他杀了自己半死不活的同行者!
前路直直通进雾里,打眼望去了无尽头。修者不知自己跑出多远,只知一路不曾偶遇修者平民,甚至连普普通通的障碍也不曾撞见。
他满头冷汗与热汗,逐渐慢下脚步,在雾中漫无边际地前行。
这时却听“扑通”一声,清脆的水声,又像掺杂着别的什么。原是猝不及防间,他一头扎进什么东西里面。
……温暖的,湿漉漉的,某种液体汹涌灌进鼻腔,味道过于诡异,窒息感一瞬袭上他的大脑。
……他到底扎进了什么里面?
修者惶恐万分,猛一使力将自己从中硬生生拔出,鲜红液体淋了他满腿满脚。他茫然而费力地眨了眨眼睛,不待细思极恐,下一瞬便见血淋淋的手掌近在眼前!!!
修者惶然抬眼,向上,他对上一双似曾相识的怨毒双眼。
“啊啊啊救命——!!!”
一道凄厉嘶喊穿透浓雾。
荀锦尧耳边微动,仔细辨识后,向娄念确认道:“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他二人做足准备后往禁地走了一趟。上一次进禁地的时候就觉那里除了雾气格外浓郁,幻术更容易中招以外没有其他出奇的地方。
而这次进入,岂料迷心镜碎片没查到,打道回府的路上就听见有人高呼救命。
荀锦尧二人循声赶去一看,只见一名修者眼中空洞,口里啊啊叫着乱挥手臂,也不知缘何两眼一翻,口吐白沫倒地昏了过去。
“八成是中了幻术。”娄念定论道。
这修者受了幻术刺激,手脚冰凉,气息微弱,还是尽快与幻雾隔离开为好。
他二人查探禁地一无所获,把时间花在这修者身上还是不成问题的。只是往城里稍走一段路,又碰上一群平民百姓围着一人挥动棍棒。
百姓的眼睛通红,卖着力气,边打边扬声呼喝道:“叫你嚣张嘚瑟!铆足了劲儿不去对付外头魔修,偏要在俺们平民老百姓身上乱发火气!”
“老子的脖子差点扭断……妈的,都狠狠打啊!!”
中间挨打那人已没了声息,露在外头的皮肤被棍棒敲出道道肿胀红痕,口鼻流出的血水混着满地污脏糊了满脸。
边上一位名唤大刘的孟家修者愁眉苦脸,背着俩手走来走去,也不知嘴里嘀咕的什么。
可他堂堂一个修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同伴被一群平民往死里敲打?荀锦尧二人初来乍到,摸不清头绪,便不好阻拦,这时忽听不远处有人大喊:“住手!都别打了,快住手!!”
来人正是荀锦尧二人打过照面的孟家护卫长。此人携着两名修者而来,与几个百姓做着争辩。
为首百姓手持染血大棒,插腰尖声道:“你们孟家倒是包天的胆子,什么人都敢往外头乱放!”
孟护卫长一看地上修者惨状,立时急道:“一个个的,都什么时候了是起什么凶劲儿?若不是为了帮你们找那几只失踪的羊崽子,他又何苦遭这毒雾的罪?!”
百姓冷笑:“找没找着,倒是差点把我的脑袋拧下来,你说说,我正当防卫,岂能怪我害他性命?”
孟护卫长怒道:“你好个歹毒心肠,敲晕他不够,偏要敲死了他?害人性命倒有了理,既是这般专横霸道,我看城里的事儿我孟家是不必再管了!”
百姓也愤愤道:“孟护卫长是怎么个说法?我们平民老百姓的命都不是命,只你们孟家里的修者命里高贵,是也不是?”
又有百姓嚷嚷:“再者那都是要成魔修的混账了,你管他是死是活作甚?”
孟护卫长瞪着眼睛瞧他:“谁跟你说他要成了魔修?”
百姓也毫不服输瞪他:“怎得,孟护卫长还要瞒着俺们不成?前些日送去的几个修者,什么小李哥,小黄三……他们不都成了群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