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锦尧不说话,似是无动于衷,垂着目光与他对视。
娄念却以为他在动摇,歪了歪头看他,应是犹豫着思考了几瞬,忽地眼里一亮,语调轻缓地试探唤他:“仙长哥哥?”
荀锦尧没忍住,又笑:“你机灵,会玩投机取巧这一套。”可他笑时又觉心中怪怪的,莫名对这声称呼有种说不上的感觉。
一看他笑,娄念更觉自己得了利,内心底笃定他吃这一套,忙把脑袋一矮,趴在规规矩矩搭在一块的手臂,从眼皮子上方小心翼翼瞟着他:“一碗药而已,阿尧哥哥行行好,就饶了阿念这一次罢。”
荀锦尧没应声,娄念便苦着脸,同时顺水推舟:“你想想啊,此事算你我之间秘密,你不说,我不说,本也没人知道的对不对?”
话说得好听,却是怕荀锦尧跟孟薇雪告状呢。
荀锦尧听出他意思,笑容无奈,立场却保持坚定:“说了不可以讨价还价。我也不瞒你,装药的小包只那么大一个,翻来翻去,不过这最后一份。你若实在放心不下,我可拿出来由你亲自确认。”
娄念动了动眉毛:“哦……最后了?”
巧是真巧,饶是天大的本事,娄念也没算到这一茬。可若是最后的,听上去就没那么难接受。
荀锦尧还在继续劝说:“上官医师既配了这么多份药,定然有他的道理。你好好喝完,等伤养好了,以后也不用受这罪。”
“有理,我信你的。”娄念乖乖地点头,老实巴交地双手捧碗,咕咚咕咚地开始喝药。
“?”好乖好听话好异常。荀锦尧头一次见着喝药这么爽快的娄念,心中啧啧称奇。
或许这就是人的潜能吧。
直到“咣当”一声,娄念放下手中小碗,荀锦尧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刻意往碗底确认是否空荡,不得不服他的气。
“……厉害。”荀锦尧干巴巴地夸奖。
喝完了也好,以后都不用他盯着,也免得跟前几日似的,被娄念绊在屋里焦灼得要命又死活走不掉。
他突然好轻松,又无法避免地心生怅然……每晚习惯要做的事情突然不用做了,或许是会像现在这样,有点不习惯吧?
趁最后一晚,他决定多多关心娄念,在原处坐了会没有立刻说要走,细细打量娄念那双绯色的眸子:“你的眼睛……还是没有异样感吗?应当没有碎骨刀残片余留?”
娄念眉心微微蹙着,正来来回回地拿手背抹嘴,闻声才抿了下唇,低着眼睫道:“没有。”
他似因用药而有些情绪低落,微微低头,睫毛是卷长的,在烛光里浮着一层流动的金,唇边弧度抿紧下撇,彻底暴露在空气之中,刚经历过残忍的蹂躏,血液鲜活而燥热,涌向那两瓣纤薄的皮肤,红得触目惊心。
荀锦尧沉默看他一会,忽而鬼使神差,探手抚向他的唇角,动作轻缓爱惜:“嫌苦该去喝水,揉也没用的。”
娄念没应声,那唇角似是在荀锦尧手底微微勾起,贴着他手指的皮肤,慢悠悠地蹭了蹭。
荀锦尧动作一顿,欲要将手收回。娄念眼疾手快,抬手握住,眼一眨不眨地看他,轻声道:“现在我揉疼了,你亲亲我,再给我吹吹,好不好?”
“……你又来?”
娄念将他手放颊边,可怜巴巴地瞧他:“又来。”
还挺理直气壮。荀锦尧执意收手:“我早说过,有些事情不好,不可以,你也该自重,莫要拿你那张脸当消耗品。”
娄念没扯住他,眼里有些委屈。
荀锦尧移开眼:“你确认碎骨刀不曾遗落残片?”
娄念低头道:“我亲眼见它,也亲手烧过,不易熔毁,便信手丢下九幽深渊。”
荀锦尧眉心一跳:“扔了?”
“扔了。”
“……”
“你就不怕……”荀锦尧话说一半,叹了口气,总归没说全,“也罢,扔都扔完了,先按计划寻找寒天玉吧。”
只是寒天玉……传闻里,此物多年以来流落凡间,不知所踪。有人说它早已蒙尘,遗失于山沟海底;也有人说,寒天玉与鬼森牙一样,被锻造成某位大能的法宝。但传说之所以是传说,只因为事实如何无人知晓。
荀锦尧道:“流云城人员流动性大,方便打探消息,近两日,你我试着找找寒天玉的下落罢。”
娄念却道:“已有下落……确切说是有线人的下落。流云城拍卖行背后有一万事通,上官医师建议我寻他打探消息。目前,上官医师已给万事通递了消息,以他的名义,对方不会回绝。”
荀锦尧心下微松:“如此便好。”
既是这般,大晚上的,他是时候走了。
娄念却还不死心,伸手扯他衣袖,嘟囔着:“阿尧,亲亲。”
“……”咋这么磨人呢?
荀锦尧阖了阖眼,平静看他:“现在无论是疼是苦,应是都过了劲?”
这意思是他没理由,也没必要再亲。
娄念先是一怔,听懂后垂眼浅浅笑了下:“没有。”
他复又拉荀锦尧的手过来,按在自己胸前,沿着衣襟的纹路,向下滑去,低声道:“阿尧,我疼啊……这里疼。”
荀锦尧循着方向看去,印象里,那是娄念先前未能痊愈的伤处之一。
他想了想,确认道:“怎么?伤口还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