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咀嚼时,璇甄面上带着笑,道:“你师尊不做人跟我可没关系。”
铭胤瞪她,虽说她本也只是随意耍个心思卖卖惨,好把这该死的红枣赶边上去。
“玄真活着时处理过此事,无人知晓她入魔。她百年里对外常露面,教世人晓得她相貌变了,如今仙门所知的长相是她易了容的。”
“我只窥见她少部分记忆,灵根之事并不知晓。”
铭胤这才咽下去,她嫌厌道:“嗯,这枣难吃死了。”
璇甄戳破她,“昨日还夸,今天就难吃了,难不成他们家货源还能每日一换?”
“不想吃。”铭胤筷子一放,直直盯着她。
“挑个一二自是无妨,可你这哪儿是挑食,纯是看心情了。”璇甄蹙眉,跟她对峙,“要有一日心情到了谷底,是不是就什么也不吃了?”
铭胤大大方方点头,“是,到时我一口也不吃,反正饿不死。”
瞧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璇甄牙痒,“非将你这习惯给治了。”
铭胤仍是摇头,“不吃。”
“……”璇甄盯着她,手抬了又放,末了笑了声,她音色凉,听着跟混了冰碴子似的冷。
“那你日后皆莫要吃。”她这回抬手了,将铭胤碗中的枣全部挑出来,一个不剩。
“好了。”她又换上笑,“我去清虚门后易容成她用来掩人耳目的模样,你也需易容。”
“噢。”铭胤眼风悄悄扫过那堆艳红的枣,声音略闷:“不吃就不吃,回了清虚门你就是我师尊了,我到时都听你的。”
不知抽了什么疯,她道:“我没脑子。”
“……”璇甄也不晓得她抽什么疯,不过她嗓音与反应一般平淡,“可以,将你所知兰竹之事告知我即可。”
她这么答应,铭胤却又反悔了,“我又有脑子了。”
“……”璇甄只瞥她两眼,轻笑,“小孩儿。”
她三两口将那些枣吃了,放下碗筷,“直说就是,兰竹之事不能说?还是你不想麻烦我。”
说着她又笑了声,“我还不知你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还晓得不烦我。”
铭胤哼了声,不肯说,转而道:“笑笑笑,原先也不晓得你这般爱笑。”
璇甄这次是真被她逗笑了,她抬手掰过铭胤扭开的脸,跟她对视,“你看我爱笑么?”
铭胤错开视线,“你不就在笑嘛。”
“这么说也是。”璇甄瞧着她闪躲的眼神,又是轻笑。
笑音如冰泉拂过山石,短促的音节并非第一次听,可铭胤只觉得耳朵发痒,挣开她的手,“烦不烦,别笑了!”
日高起,金光越窗而入,泼溅在那郁郁了一整月、首次得见光的漆黑心房中。
剑髓铸漆黑魔骨,她那心脏兴许也是黑的。
55.竹不生
她们若去清虚门,魔主也没胆子追去那儿,故而魔主之事放在之后也无伤大雅。
“流华真人百年前便是大乘。”看着眼前的清虚门,铭胤道:“我差一步渡劫,你渡劫巅峰,与他都差了大境界。”
“不上净云台便无妨,信我阵法。”璇甄道。
铭胤低声应,璇甄比铭胤高了一大截,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直言,略俯身道:
“做出选择的是你不错,可选择与你一同的是我,别扭什么。”
阿胤做出了抉择,无论这选择是什么,也好过她独自郁郁。这是她今日愉悦的原因。
可璇甄晓得这也是铭胤今日别扭的原因——如才迈出第一步的稚子,瞻前顾后、犹豫不决,心绪也起伏不定。
铭胤若知晓她在璇甄看来是稚子,怕是要破口大骂。不过她不知,故而愣了一瞬心中发胀,“我没别扭。”
“嗯,你没别扭。”
“……”
“没别扭就好了。”
铭胤略略挑了下唇,伸手到她面前。
璇甄从善如流牵住她。“走了。”她道:“玄真长老令牌在,护山阵法无效,我们传送上去。”
“嗯。”铭胤这声应得有些软,似晨起时放松的倦懒。
这绵软嗓音在璇甄心上绽开一朵花,她心中一软,情不自禁垂头轻吻铭胤额头。
猫儿似的。她又想到自己曾养的猫。
清虚掌门名木扬,兰竹是他收了已有三年的弟子。
玄真长老的居处少有人去,或者说百年来也无人敢去,原先还有个小徒儿白素,自白素入魔后,清虚门弟子是更不敢去了。
“我还得唤你师尊呢。”易容后的铭胤自觉往殿中主座去。
璇甄闻声浑身不适,“你还是唤我名字罢。”
“木扬有剑灵,恰他剑灵对应剑锋在我体内,故而我知晓,我可让兰竹瞧见那些记忆,她晓得后自然会躲。”铭胤坐下,一手轻敲扶手,一手支着脑袋,慢吞吞道。
“她若自此逃出清虚门,木扬是一宗之主,所作所为天下皆知,也不会过分去追逐她,只要她逃得够远。”璇甄道,她此时易了容,正是世人印象中玄真的模样。
“兰竹走了,还有花竹,草竹,往后数不尽的竹。”铭胤敛眸,蜷腿踩在椅面上,她身量小,这么瞧着几乎整个人一小团窝在座上。
璇甄正在打量自己崭新的脸,闻声顿了下,不动声色看她一眼。
“是,木扬是掌门,清虚门弟子于他而言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