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处寂静,唯有风声,便衬得她那喟叹颇为响亮。
这周遭的寒意顿时消散不见,风升羞得浑身发烫,寻思自己怕是快要燃着了。
淮与沉默着,瞧她一眼,又是被她的反应激起了些情绪。也不知这人怎这般容易羞。
略略扬起些唇角,她道:“你所修功法这般容易伤身,可有问题?”
听到有关她修行功法之事,风升顿时正色,心里拔凉,连连摇头,“并无问题,这般程度之伤并无大碍,亦可当作炼体。”若这功法被否了,她可就无处可修了。
淮与瞥她一眼,不再多言。
“王鑫此事可解决?”
风升点头,“已处理妥当。”
“……”
沉默了片刻,淮与似也没旁的要说:“可有旁的事?”
风升摇头,总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她没立即应,手指缠得紧,心中纠结,巴巴瞧着她,末了还是弱声道:“有。”
她竖起一只食指,“……有一事。”
淮与看向她,目光直直,颇为专注。
风升顿觉压力,然而想想那十五遍门规,一鼓作气道:“那十五遍门规,我……我也要写么?”
淮与:“……”她瞥向风升被捏得泛红的指尖,沉默片刻,道:“我当你有何大事。”
风升抿唇,似乎又要脸红,却还是顶着渐红的面颊道:“能不抄么?或是少些,那门规太多了。”
淮与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那便不抄罢。”
风升大喜过望,一瞬的笑靥怎么也藏不住,眼眸都似更为熠熠。
“多谢淮与君!”连语气也是藏不住的欢欣。
淮与见状,又觉好笑,轻出了声带着气音的笑。
此后又是沉默,风升倒不觉尴尬,她正满心欢悦——无需抄那十五遍,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紧张不知何时散去,她这才有心注意到周围景象。
此处空旷,应是峰顶。只一石桌,伴有三个石凳,那石桌上也未有物事,真不似有人迹。
然桌边立有一灵树,风升还未见过此木,周遭草与花皆茂盛,山顶有风,稍一吹拂便漾起层层波浪。
这花草照料得这般好,瞧着却又不似无人踏足了。
“不错。”淮与蓦地开口。
何事不错?风升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说得兴许是她方才那一战。
台下弟子未曾看清,淮与却瞧得分明。风升最后是使了她那一套婉转似舞之式,仍是九转剑诀,却与第一回合时用的路数全然不同,王鑫如何能料到?自是不敌。
风升被这么一夸,还有些不知所措。
她原先对同门的夸赞也不知作何反应,这一年过去,也才算习惯了些。可骤然被淮与君夸赞,她眼神无处安放。
淮与本也不欲得她回复,只是瞥见她目光飘忽,耳侧飘红时心下又有些不解。
怎这般易羞?
念头只闪过一瞬,她继而道:“你这剑道,此前可有人教授?”
“并无。”风升答。
她倒想有人来教,也好过总处处碰壁。
“那当真可贵。”淮与道,话中未有多少起伏。
风升垂眸,不言。
剑道一途确实过于平坦,顺畅到她不觉自己有何天资,只当稀松平常。
来了青轩才知她应当算是有天赋的。只是她有旁的需忧心,到底也不曾敢对这天资有半分自傲。
她的经脉狭窄至极,更甚者,灵根连属性也无,状似摆设,后者倒不稀奇,有些修士的灵根确实发育迟缓,几百年后才分出属性的亦有。
只是即便没属性,他们的灵根也是能吸收灵力的,她的却不行,故而,她并不觉得自己只是灵根未分。
灵根有缺,经脉堵塞,无法吸收灵气,转化其中灵力。连灵力都难有,谈何修炼?
一年前机缘巧合得了一功法,名唤《微脉学》,这功法名怪,内容也不同寻常。
其道:人之身躯由无数微脉构成,微脉之中还有更小。所谓“线粒体”、“细胞质”等等,风升觉得十分怪异,不过所幸那修行之法关键之处并未再深入,只到“微脉”之层。
书中偶尔会将微脉称为“细胞”,这措辞时而变换,并无规律,风升亦是瞧了许久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所谓“细胞”,是那微脉。
寻常修行之法,需得将灵气引入体内,而后以灵根为主,抽取其中灵力汇入经脉。书中所言却并非如此,而是以微脉为器皿,绕过了吸收灵气这一步,径直从外界灵气中抽取灵力,纳入微脉,为己所用。
抽取灵力的过程十足痛苦,但那时风升已研究许久,她实在别无他法,能瞧见这一丝希望,便只得一条道走到黑了。
痛便痛罢,所幸效果极佳。
但此法只解决了灵力的问题,术法,灵力外化,以灵驭形……还有诸多问题摆在她面前,这些可都非只有灵力便能做到,寻常修行之法于她亦不适用,风升尚且瞧不清前路坦途。那区区几分剑道的天资,便不值一提了。
淮与话落,仍不像要等风升回复,似只是想到了便这么一提。她不知在想些旁的什么,又陷入了沉默。
高处当真是不胜风,一阵阵拂过,那花草翻成海浪,馨香之息本是细腻,却被阵阵风吹得形不成形,潦草在这峰顶留了片刻,便被裹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