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媛凑过来,趁阮梨不备,指尖勾开她的衣领看了眼,“我去!这么激烈!”
阮梨:“……!”
“霍砚舟这回怕是要憋疯了吧,这样真的不会憋坏么……”
“……”阮梨偏过头,故作不在意地理了理领口,却回想起今早在书房的时候,霍砚舟那样明显的异样。
孙媛起身,打了个响指,“就冲你这一脖子的草莓印,我打赌,霍砚舟肯定会来!他要是不来,我头扭下来给你当球踢。”
阮梨一霎耳热,“我又不踢球。”
孙媛笑出声,又俯下身像个老巫婆一样地靠近阮梨,“那要是他来,你给我讲讲你们书房的细节呗。”
阮梨:“……?!”
如果此刻用一个表情包来形容孙媛,那一定是满脸期待对手指。
*
孙媛今晚要加班,阮梨一个人提前去了她的公寓。
公寓离软件园区不远,标准的套三,是孙媛回国后租的。她自己住主卧,打算过段时间不忙了就把另外两个房间挂到网上租出去。
晚上十点,阮梨刚刚洗完澡,就听到了叮咚叮咚的门铃声。
“来啦——”
她应了声,踢踢踏踏地走过来,走近到门边才意识到敲门的人不一定就是孙媛。
而且孙媛自己有钥匙。
阮梨放轻脚步,悄悄凑到猫眼前,往外看去。
穿着黑色衬衫和西装的男人,居然是霍砚舟,还真的让孙媛猜对了。
霍砚舟怎么知道她在孙媛这儿?
门铃又响起,这回阮梨只站在门内,默不作声。
霍砚舟温沉的声音蓦然响起,“笙笙,是我。”
第047章
阮梨想, 其实霍砚舟想要知道她在哪里一点都不难。就如霍砚舟之前说的,她人际关系简单,吵架之后能去的地方更少, 师姐家里有小孩, 孙媛自然就是首选。
“笙笙, 我知道你在。”霍砚舟的声音复又响起,“开门, 好吗?”
“不好。”阮梨回得干脆。
门外一时无声, 阮梨也安静地站在门边。
“笙笙。”霍砚舟喊她的名字, 音色温沉。来之前他想了很久, 这些年处事待人,他早已形成了一套自己的习惯, 从不解释, 结果导向, 有性格使然, 也有后天影响。但不论出于怎样的原因, 这样的行为方式不适于夫妻之间。
婚姻需要坦诚,安全感和信任感是基础。
“笙笙, 我没有不相信你,在你身边安排了人不是不相信你, 也绝对没有要跟踪你的意思。”
这样的解释略显苍白, 霍砚舟话停一息, 似是轻叹,“很多年前, 我出过一次车祸, 从那之后,身边就一直有人跟着。你是我的妻子, 我自然也要保证你的安全,事先没有和你说,是担心这样的生活方式会让你不自在。但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安排了人在你身边,是我不对。”
阮梨讶异,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原因。
“我承认,我介意霍明朗的存在,但我从没怀疑过你和霍明朗。笙笙……”
“车祸是什么时候的事?”阮梨却蓦然开口,打断了霍砚舟的话。
“十三岁。”
那不就是……阮梨忽然就有些急,“所以你那个时候一直没来,是因为出了车祸?”
“什么?”
霍砚舟似是没听清,阮梨急急打开门,像是想要去确认什么,“你不记得了吗?我很小的时候,大概四五岁,你陪我玩过一下午的魔方。后来你答应我第二天还会来,可是你……”
霍砚舟没来。
她之后等了好多天,可他再也没有出现过。
房间里的光涌出来,将走廊映得半明半暗,霍砚舟颀长的身影挡在门边,阮梨这才意识到她因为一刹的着急,已经主动开了门,想要再关,却被霍砚舟撑住。
“笙笙。”
“你……”阮梨微顿,故意凶巴巴道,“不许进来,不许卖惨,不许动手动脚。”
“……”
“你要是能做到,我们可以继续聊。”说完,她刻意绷起脸。
“好。”霍砚舟点头,“我不进来,不卖惨,不动手动脚。”
阮梨:“……”
他干嘛要重复她的话啊,奇奇怪怪的。
“告诉你车祸的事,不是卖惨,是不想你误会我的用意。”霍砚舟为自己辩白,视线一瞬不瞬地落在阮梨身上,深湛眸底敛着温和。
他没想到阮梨会记得当年的那件事,毕竟她那时候还那么小。
“你还记得魔方的事?”
阮梨心间涌起难言的异样,缓缓点头,“之前没有刻意去回忆过,前段时间……忽然想起来的。”
她没有撒谎,但也不愿意告诉霍砚舟,她梦到了他。
“你……还记得吗?”
“当然,怎么会忘。”霍砚舟唇角牵起一点笑。
那是他们人生里的第一次交集。
阮梨捉着门框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你后来一直都没有出现……是因为出了车祸?”
“是。”
温沉的一个字,让多年前那个坐在花坛边等了很多天的小姑娘终于有了答案。
小小的女孩子每天等在同一个地方,从日出到日落,等得春芽长成绿叶,滑梯架上都攀满了绿藤。
她以为,是她太笨,大哥哥才不愿意再出现,才不要来找她玩。
“所以,你一直在等我吗?”霍砚舟问得不确定,却又隐隐从阮梨清软的眸底感知到这种可能性。
阮梨的思绪被从回忆中拉出,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男人,和旧日时光里的那个英俊干净的白衣少年重叠。
如果……如果当初没有发生意外,他如约出现,他们之间的故事……会不会不一样?
“你——怎么会遇到车祸?”阮梨听得懂霍砚舟方才那些话的言外之意,车祸之后他身边就一直安排了人保护着,那说明这场车祸大抵不是简单的意外。
“查清楚了吗?是普通的意外,还是……人为?”
霍砚舟沉默。
阮梨猜他大约不想提,她也隐隐明白,为什么每次提起年少的事,霍砚舟总是几句带过。对于他来说,那应该不算什么太愉快的回忆。
就在阮梨以为这一次霍砚舟也不会说什么的时候——
“人为。”
沉淡的两个字,却细思极恐。
阮梨眸底涌起讶异,她很难想象是谁安排了那样一场车祸,只为了针对一个只有十三岁的孩子。
隔着一道薄薄的镜片,霍砚舟沉静的眉眼被昏暗光线敛得深长,他邃然的眼底纳着对过往的淡然,似乎那些在旁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在他这里早已经不过尔尔。
“想要知道么?”
“如果你想,我说给你听。”
阮梨没想到霍砚舟会说这样的话,她虽然好奇,却并不想勉强他,尤其还是借用眼下这种他在哄她的情形。
“你呢,你愿意讲吗?”
“你是我的妻子,你想知道的,我当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阮梨微顿,被“妻子”这样的字眼惹得耳热。
“那你,等我一下。”
她关上门,虚虚留了一道门缝,转身回了卧室。不消片刻换了一身外出的衣服,“我们出去说。”
“好。”
京北暮春的夜晚已经开始转暖,阮梨只在长袖t恤外罩了件单薄的针织衫,两人一起走入电梯,阮梨果断站到了距离霍砚舟最远的角落。
霍砚舟失笑,“答应过你,不会动手动脚。”
“……”心思被戳破,阮梨有些尴尬地别过头,却又在光亮可鉴的厢壁中与霍砚舟的视线对上。
霍砚舟看着如镜厢壁上女孩子乌润的眼睛,想到白天在书房时这双眼睛里涌动的水光,看向他的时候,那么委屈。
“我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
阮梨:“……”
白天在书房的荒唐画面又蓦地跳入脑中,还有那枚令她一想起来就无比羞耻的玉章。
“不许再说了,你要是再说……”阮梨顿了顿,“我就回去了。”
“好,不说。”霍砚舟颔首,不再提这件事。
两人走出小区,经过街心公园的时候阮梨停下,指着路边的一个长椅,“要不,就在这里说?”
这大概是霍砚舟这辈子待过的最简陋的聊天场所,西装口袋里的手机不断有消息涌进来,康明在和他请示下周董事会的事项,执行副总和财务总监还等在他办公室门外。
霍砚舟点头,“好。”
这段旧事已经过去了十九年,刚刚发生的时候在整个京北城都掀起过不小的风浪,只是阮梨那个时候年岁小,并不知道这些。
那天晚上,霍砚舟和霍静一起陪明婉珍去听音乐会,回来的路上,明婉珍坐了霍靖诚的车,而霍砚舟和霍静两人坐在另外一辆车上。
意外就发生在回程的路上,一辆白色轿车从垂直方向冲过来,像是早有目标一样直直撞上霍砚舟和霍静的那辆车,肇事司机当场身亡。
霍砚舟平静地描述着当年令人心惊胆战的一幕,仿佛是在说别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