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雨也解除隐身走出来,“既然这样为何不干脆避世而居?还是说邪祟送上门来,正好全了你妖刀刘义,侠义捕头的名声?既然惧怕天罚场,为何又要到神祠来?”目光落在垂首瑟瑟发抖的少年头顶,思雨语气渐冷,“因为可怜的小师弟变得越来越不可控,你怕了,想结束这一切,是吗?”
刘义逐渐瘫软下去,不敢抬头,也不敢转头去看师弟,“……是我鬼迷心窍,我本以为引来邪祟除去也算功德,过去我总是能战胜的,结果……前日他被邪祟上身,我敌不过……他杀了我的弟弟和弟媳!”
弟弟,姓刘?艳曲心中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刘义趴在地上咬牙落下泪来,“我弟弟他只是个普通的木匠,我自幼离家,回来之后父母也不在了,因为南生的情况我也刻意与他疏远,我不知道为什么,他非要追到邻镇去杀人!”
南生听不见声音,看见刘义又跪又哭,也慌张跟着磕头,因为听不见,张嘴也说不出像样的整句,胡乱地求饶。
艳曲问,“你弟弟,可是叫刘好?”
刘义诧异,还是回答道,“是。”
8 ☪ 伞
旁边南生慌张中手足无措,一把将外袍脱下来,推到面前,嘴里焦急地喊着什么。
骄阳给他解了符咒。
南生大声道,“我不穿这衣裳了,求你们不要怪罪师兄!是我的错,是我杀了人!”
刘义见他脱了外袍,下意识抓过来要重新给他裹住,一听之下也是愣住,“你知道?”
南生拼命地躲,坚决不再穿那件衣裳,当年师兄救活他,告诉他这件外袍能维持住他身体康健辟邪保平安,片刻不可离身。可他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他身上经常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一年比一年怕阳光,有时一整日忘记吃饭也不会饿,周遭邪祟越来越多,尤其近一年,更是经常突然昏迷,醒来之后师兄总是带着一身的伤,问便是哪里又出了江洋大盗。
直到昨日夜里,他做了一场可怕的梦。
刘好大哥的妻子他见过,那是个脾气火爆的美丽女子,面热心更热,他托师兄的福,喝到过嫂子炖的鸡汤。长剑刺穿心脏的时候,女子的脸上没有惊慌没有恐惧,只有错愕,她还不明白,只有一面之缘的弟弟为何在此,胸口有点凉,刘好说做完红绡楼的活儿来接她回家,为何还没来……
南生抽出剑回头,刘好正跑过来,他看到自己抬手又刺出一剑。
梦醒以后,南生害怕地去找师兄,师兄却对他避而不见,也不去衙门当值。今夜他追来本是想要问清楚真相,如果真是自己发狂杀人,他会以命偿命。
鬼差慢腾腾掏出锁魂链,准备给他魂魄拽出来带走。
刘义下意识提着刀护在南生身前,“等等!等等!”
鬼差低头看他。
刘义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是不愿意松手。无论是生是死,他与师弟相依为命十几年,他已经习惯了挡在师弟身前,这一刻是真的要失去最后的亲人了。
南生也红了眼,同是修道之人,如今他也猜出了大概,“师兄,我不能再害人了。”
刘义下意识松开了手,鬼差木然的脸近在咫尺,五年前也是这样,鬼差来带走了师父的魂魄,而他怀里紧紧抱着被外袍裹住的南生蜷缩在角落里,他感觉到鬼差的视线看过来,发着抖不敢抬头。
年幼上山追随师父时的誓言犹在耳旁,行侠仗义守护人间,可他这五年都做了什么。他看向大殿中央的神像,他是罪人,贪心又卑劣,他求了又求,上神不愿渡他。
刘义收回视线手起刀落,颈间鲜血喷薄而出。在南生错愕的目光中,他说出最后一句话,“一起吧。”
这一切发生地猝不及防,骄阳说不上是何滋味,只得让鬼差把两个鬼都先带走。魂魄离体前的那一刻,南生突然变了脸色,他对着艳曲和离音的方向没头没脑地说出一句,“他成功了?”
艳曲不知道他发什么疯,伸手护着离音,警惕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微妙地发觉南生似乎苍老了许多,细看分明还是那张脸,就是老气横秋的感觉,离音说的,老。
南生突然挣脱出来扑向她们,艳曲赶紧搂住离音后退,大金冲过来一脚将南生踹了出去。南生身体飞出去的时候,透明的人形猛地离体,白面鬼差眼疾手快抓住,对大金抱拳,大兄弟牛,魂魄都给打出来了。
艳曲惊魂未定,回头检查离音,离音任她上上下下地看,也不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还是借机会占便宜。
魂魄离体后都陷入沉睡,鬼差告辞离去。至于尸体和那件万恶之源的外袍,将作为证物移交天罚场。艳曲捡起那件黑色的外袍,展开抖了抖叠好递给骄阳,“刘好曾经是红绡楼的木匠,也算在人间相识一场,后续有什么进展能知会我一声吗?”
骄阳自然说好。
热闹半宿过后,神祠又剩下自己人。艳曲看着神像,因为站得太近,高高仰着头,一阵阵眩晕。
“小骄阳。”
正要离开去天罚场的骄阳停下。
艳曲指着地上的血迹道,“人生七苦,死。”
大殿中只有烛火燃烧的声音,她有些凉意的声音问,“若至亲离世,外袍给你,用不用?”
没有人回答她,但炎君殿众人心中默契地回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