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慕靖南的事暂时陷入了胶着,很快就入了三月,衣裳见薄,顾言的肚子也实在无法遮住了,也自然不愿意出门,裴书锦也只能帮着他前后打点生活起居。
慕府是敕建将军府,规制很高,分南院和北院,慕靖南是嫡子故而住南院,慕云深居北院,他们兄弟二人都喜欢清静,府里下人虽多,都很懂规矩知进退,平日绝不会随意打扰他们。
裴书锦在这里住了几天,正好遇上倒春寒的天气,寒热交替,府里下人有些伤风症结,慕府惯用的大夫都分院别居,一般没有急症下人们也不好意思去叨扰他们,裴书锦也是个劳碌命,除了照料顾言闲来无事,就帮着问诊熬药,渐渐地也和府里的人熟络了起来。
有一天北院管事的丫头香云找他,说想让他去给主子瞧瞧身子,裴书锦不明就里,慕云深一向也是有自己惯用的大夫的,几乎没有找过他,怎的这么突然?
结果到了北院才发现,他问诊的竟不是慕云深,而是慕云深的夫人胡汐月,他一进内室,侍女便挽起了帘帐,裴书锦刚好对上胡汐月的眼睛,那女子沉静秀美,眉眼温柔,只是有些清瘦苍白,颇有弱柳扶风之感。
胡汐月脸上笑容疏离客气,朝他微微点头,裴书锦也赶紧行礼,侍女又把床帐内侧的薄纱帘拉上了,示意裴书锦隔纱问诊。
裴书锦刚搭上脉便有些惊异,淡然如他也不免皱起了眉头,从脉象来看她已有七月有余的身孕,却仍有坐胎不稳的迹象,且先天气血不足,阴虚体寒,照理来说,以她这个身体,便是精心调养着都免不了三病五灾,是非常不适合生育的。
裴书锦诊脉后有些为难,但想来想去,事已至此,七个多月了,几乎已成定局,只能皱着眉头一五一十相告。
胡汐月好像也并不意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声音轻柔:“名医请了十多个,有的说得委婉,有的说得直接,却也都是一个意思……罢了,谢过裴大夫,我这里左右不过如此。爷他身体也不太好,最近操心将军的事,又犯起了咳疾,他这人有些讳疾忌医,听下人们说裴大夫医术高明又极为耐心,还望您多费心。”
胡汐月如此礼貌周全,裴书锦自然是恭谨称是,但还是不由得嘱咐道:“夫人,我虽于妇科并不专长,但可以看出夫人的身体素有气血两亏之痼疾,如今胎儿月份渐足,身体负担过重,阴血亏虚、肾气不足,生产之时恐难有维续之力,一定要格外小心,注意静养,按时服药,切不可忧思劳碌。”
胡汐月点头应了,又让下人赏给裴书锦两锭黄金,裴书锦赶忙后退,摇头道:“夫人,这我不能收,我们几人现在寄住慕府,已经添了不少麻烦了,断无再收钱之理。”
他和侍女推拒一阵,胡汐月叹了口气,也不再勉强他,两人又寒暄了一阵,胡汐月似有些精力不济,他便主动请辞了。
香云送他回南院,裴书锦给她说了不少安胎调养的事项,她听得很认真,一条条记着,可能是性格热情,一路上又和他闲聊了几句慕家的事。
原来胡汐月也是出身显贵的公卿之女,和慕云深是从小指腹为婚的,慕云深自小长在终南山,十九岁那年状元及第名满京师,几乎被全京城达官贵人家派来的媒婆踏破了门槛,更不乏亲王皇室的赐婚,好几年都闹得沸沸扬扬,不过慕谦老将军一诺千金,最后还是顶了重重压力极力做主让二人完婚……婚后慕云深也对胡汐月极尽体贴,无论朝政多么繁重,也对夫人的饮食起居格外上心。
香云说起这些不乏骄傲神色,好像她家夫人是在无数公卿贵女中脱颖而出拔得头筹,嫁给了惊才绝艳的慕云深做了当家主母,他们就是天作之合人中龙凤。
两人谈话间恰好走到一处院落,装饰繁复的门口植满了各色名贵花种,侍女正在侍弄,看见香云却面色不豫,蚊子哼似的草草请了安。
香云是北院的管事丫头,裴书锦有些奇怪这侍女对她的态度,香云却也翻了个白眼,拉着裴书锦便走,还不忘奚落道:“都随了她们主子了,一身的尖酸刻薄气,裴大夫快走,免得沾了晦气。”
裴书锦不明就里,香云走远才解释道:“刚刚那是三夫人住的地方,说是三夫人,其实不过就是破落出身,他爷爷为了救慕老将军搭上了性命,她这才鸡犬升天,嫁进慕府里来。她为人刻薄,顾公子第一次来府里的时候,就是她故意找茬。夫人坐胎不稳,她暗中奚落,被爷教训了一顿,闹得要死要活,爷也懒得搭理她,她自觉脸上无光,又怕要她晨昏侍疾,前段日子跑回娘家去了。”
裴书锦听着,只觉得隐隐头痛,实在理不清这些家长里短,还是转回话题道:“香云姑娘,眼下还是夫人的身孕要紧,左右这两个月就会生产,甚至等不到足月,妇科于我不是专长,夫人的情势并不乐观,还是要寻妇科的名医圣手过来……”
香云神色也暗淡了些,叹气道:“该找的都找过了,宫里的御医都来过三五个,眉头皱得一个比一个厉害,谁也不敢有十足把握。”
“不过……香云面色稍缓道:“爷两个月前就已经让二夫人去天山一带寻天师的踪迹了,只要能找到天师,想来不会有问题……”
“天师?”裴书锦意外道:“我替天师打理回春堂,半年多不见他了,他竟去了天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