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大帐外,铁勒王的亲兵把守住了整个营地,大帐内召的年青贵族们看着那一个个神色古怪的王子,都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薛安都依然安静地站在一角,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朝身后的李严宗低声道,“想办法出去,报信。”
李严宗听罢,悄悄地退到了更隐蔽的角落,他知道薛安都要干什么,他要挑起铁勒内部不合的两股势力内斗,而且是让他们拼个旗鼓相当,不是那种一面倒的局势。
当听到铁勒王亲口说出五王子和六王子叛上作乱的消息时,那些年青贵族们都是愣住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五王子和六王子竟然毫无征兆地就动手了。
“要不是安都护卫及时,我就死在这两个逆子手上了。”铁勒王把薛安都拉了出来,他是不会承认自己亲手杀了两个儿子这样的事情,他只能把事情推在另一个人身上,而这个最好的人选莫过于薛安都,现在的铁勒王对其他任何一个儿子都不放心,因为他们手上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势力,只有薛安都是最干净的,他可以安心地用他。
听到铁勒王让薛安都做守卫内营的大将,所有的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怎么也想不到铁勒王竟会如此看重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二王子,守卫内营,这可是等同把最精锐的近卫军交给了他掌管。
被褫夺了兵权的大王子虽然心中不忿,可是现在他万万不敢去触铁勒王地眉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安都接过军符,坐上了他原来的位子。
又重新提拔了几个人以后。铁勒王眼里露出了凶狠地光芒,他下达了格杀那些老牌贵族的命令,让那些期盼已久的年青贵族们都是雀跃起来,他们一个个眼里放光,手紧紧地握住了刀柄。
铁勒王的举动,基本都在薛安都的计算之内。见那些年青贵族们争先恐后地涌出帐子,去召集自己的部下,他眼里露出了几分嘲讽,这些愚蠢地人,很快就会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可不是毫无防备的对手,大意的话,说不定就是自己吃大亏了。
铁勒王看着一脸平静的薛安都,一时间也猜不透这个儿子的心思,只是他并不在意,没有任何背景的薛安都就算接掌近卫军。也无法做出威胁到他的事情,等到铲除了那帮老东西以后。他要重新培养一批人来接管兵权,现在所有的人,他都信不过。
风雪中,李严宗潜行在黑暗里,刚才金顶大帐外的守备虽然严密,可是仍难不倒他。他现在所想地就是以什么身份去见那些位高权重的铁勒老贵族,让他们相信自己地话。
李严宗停下了脚步,忽地拔出腰间的刀,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刀,接着扯乱了衣服,在脸上抹了几把血,发足朝已经不远的大帐跑去,高呼了起来,“我要见阿苏大人。”
看到满脸血污的李严宗逃来,把守营门的士兵拦住了他。接着他们被这个看上去伤的不轻地人口里的话吓住了。“你说什么,大王杀了五王子和六王子。还要杀我家大人,已经派兵杀过来了。”
见那几个守备的士兵问得慌乱,李严宗直接到了下去,装作体力不支,昏了过去,那几个士兵都是阿苏大人的私兵,一点也不敢怠慢,飞快地冲进了内营,向自家老爷禀报去了。
“什么,你说什么?”苏克曼听着手底下人的禀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没想到铁勒王竟然这般决绝,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听到有报信的人,苏克曼的眼神一凛,连忙问了起来,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问明情况,以做出正确地应对。
“那人受了伤,逃到营门口的时候,只说了那几句话,便昏了过去。”前来回禀地人答道。
“把他给我带进来,想法子弄醒他。”苏克曼负着手道,可是他话还未说完,几个手下便已来回禀说那来报信的人已经死了。这一下,苏克曼不由皱紧了眉头,这时他也顾不得确认消息,总之是宁可信其有,立时便让自己的亲信去联络那些和自己一样的老贵族头人,同时调集起自己的士兵固守。
不过半个时辰,那些老贵族头人纷纷到了苏克曼的帐子里,他们也和苏克曼一样,在接到消息以后,也选择了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带着自己的亲兵赶到了苏克曼的地方,这大营里头,他们和铁勒王的实力相当,他们所掌握的大部队都在左右两个大营里,这大雪天里头,想要调动也极为不易,不过他们相信铁勒王也一样。现在中军大营里头,大家势均力敌,他们只要聚在一起,便不怕铁勒王各个击破了。
就在苏克曼着急等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的时候,几个老贵族头人赶了过来,他们在路上遇到了前去偷袭他们的铁勒王部队,全靠着部下死命相救,才得以脱身。
看着几个狼狈的老头人,苏克曼和其余的老贵族们愤怒了起来,他们没想到铁勒王竟然敢对他们下手,愤怒之后,他们又是一阵后怕,要不是有人报信,恐怕今天晚上,他们就全都要死得不明不白。
苏克曼见那些老头人们都是咬牙切齿,他自己也恼怒起来,不由大声道,“他要我们的命,难道我们还坐以待毙不成,难道我们真地老到挥刀的力气都没了吗?”
顿时那些老贵族们纷纷拔刀呼应了起来,他们还没有老,谁要他们手上的权,他们就要他的命。一阵呼喝之后,他们在苏克曼的带领下,走出了大帐,招呼起自己的人马,一齐杀向了金顶大帐,他们或许没胆子去和大秦开战。可是和铁勒王,这个他们扶起来的假王作战。他们毫无畏惧。
黑暗中,这些老贵族们带着人马还没离开帐子多远,便遇到了过来偷袭地铁勒王的人马,于是双方就地厮杀了
喊杀声盖过了呼啸地北风。
李严宗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先前想不好怎么去应对那些人老成精的老贵族。索性诈死,他相信以那些老人的性子,肯定会选择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人越老就越怕死,更何况他们本就和铁勒王不对头。
走出已经没有人的营帐,李严宗推翻了烛火,点着了营帐,听着远处已经响起的厮杀声,他消失在了寒冷地冬夜里,他还要回到薛安都的身边。那个青年给他的感觉太难以捉摸,他不放心。
当听到那些年老的贵族和头人聚集了士兵朝大帐这边杀过来。铁勒王眼里的寒光更甚,他现在完全相信被自己杀死的两个儿子和这些老东西早有预谋,他腾地站了起来,看向了一直安静的薛安都,“带齐你的人马,我要亲自杀了这些个老东西。”
薛安都也不说话。直接出了营帐,点齐了近卫军,随着铁勒王杀向了远处发出喊杀声的地方。
黑暗中,所有的人都在拼命,权力地斗争向来都很残酷,失败的人绝没有什么好下场,谁都知道这一点,所以谁都不敢大意,整个中军大营都开始厮杀了起来,双方都没有后援。风雪阻断了他们和左右两个大营地联系,不过即使他们派出了人。也只是让左右两个大营和中军大营一样陷入互相攻伐的混乱中。
年老的贵族和年青的贵族,都在大声地喊叫着,他们只有杀死对方,才能活下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没有比这更简单的道理,苏克曼骑在马上,年近六旬的他不复往日地老态,在随从亲兵的护卫下,倒也杀得面前的铁勒王一边的士兵心惊胆寒。
铁勒王借着远近火把的光,看到了纵马挥刀的苏克曼,面色越发地狰狞起来,他现在拿这个老东西没办法,可是他发誓,只要能让他冲到他的身边,他一定要亲手砍下他的脑袋。
厮杀整整持续了一夜,直到天明,双方依然还在拼命,铁勒王的眼睛里满布血丝,他没想到那些老东西竟然这般顽强,居然和他的人马相持了这么久,不过虽然损失大了点,可是他们还是要输,全都要死在他地手上。
看着身边越来越少的士兵,苏克曼地脸色难看至极,毕竟虽说大家是势均力敌,可是铁勒王的近卫军是铁勒最强的军队,他们的实力还是差了铁勒王一线。
苏克曼看着已经开始合围自己一方的近卫军,也不再管那些还在拼杀的士卒,直接抽起马鞭,拨马就走,只要让他逃回右大营,他就还不算输,还能继续和铁勒王对抗,只要不死就行。
见苏克曼要逃,统领近卫军的薛安都眼里寒光一现,便策马追了上去,他设这么大一个局,就是为了要他们的命,他岂会让他逃走,从马上抽弓,薛安都直到追近了以后,才松开了弦。
虽说风雪很大,可是薛安都的箭还是射中了苏克曼的腿,毕竟人老年衰,不比年轻时候,苏克曼直接从马上摔了下去,掉在雪中,还未等他起身,薛安都已是策马而到,手里的刀锋削飞了他的脑袋。
看着死不瞑目的苏克曼,薛安都下马拾起他的脑袋,自语道,“为了大秦,我不得不这么做!”说完,他便翻身上马,往着铁勒王身边疾驰而回,将人头送到了他的面前。
“做的好。”看着薛安都,铁勒王狞笑着道,接着将那颗头发花白的苍老头颅扔到了雪中,策动身下的战马,踩了个稀巴烂。
随着苏克曼的死,战场也渐渐沉寂了下来,那些老贵族们被胜利的年青贵族们毫不犹豫地杀死,没有剩下一个,而那些追随他们的士兵也被全部斩杀,这场大战,以铁勒王的惨胜而告终,整个大营,近五万人马,最后只剩下了两万,其中还有将近七千的伤兵。
而这一切就是薛安都想要的,他不相信如此大的风雪里,有什么部队能强行军数百里,来袭杀敌营,所以他就只能亲自替大秦来解决这些麻烦,也算是替自己作日后的晋身之资。
薛安都的营帐内,李严宗不解地看着薛安都,沉声问道,“那些事情是你一早就算好的?”
“差不多算是,不过没想到这么顺利。”薛安都答道,他本就打算要挑拨铁勒王和那些老贵族的火并,所以才去了金顶大帐,只是没想到四王子那个蠢材竟然出言挑衅,让他得以把话题转到铁勒王心里最敏感的地方去,说起来他还得感谢那个不能开口说话的蠢材,让他省了不少的功夫。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李严宗看向了沉默的薛安都,他知道面前这个青年一定又在开始计算之后的事情了。
“我想若是你的那位李将军不能领兵过来的话,我就只有想办法,让剩下的人继续火并了。”薛安都抬起了头,看着提问的李严宗静静答道。
“你想怎么干?”李严宗没想到薛安都竟然还有让铁勒内部内斗的法子,不由追问道。
“很简单,若是铁勒王受了重伤的话,你觉得在看到他亲手杀掉自己儿子以后,我的那些‘兄弟’会不会有什么想法。”薛安都笑了起来,“我想他们为了王位,一定会再次厮杀火并。”
“在这样的动乱之后,铁勒想要恢复元气,是件很困难的事情,到那时只要冬天一过,大秦只需一战,就可以彻底击溃铁勒。”薛安都的声音平静,仿佛在诉说一个事实。
“你不是说过你不愿意对付铁勒王吗?”想到那天初见时的话,李严宗不由皱紧了眉头。
“我可不记得我有那么说过,我记得我说的是我不会亲手去杀他。”薛安都轻笑了起来,“借刀杀人,应该不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