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的傍晚,仍是亮堂得很,仰望着天际的流霞,李昂照,不由叹了口气,这个八柱国里荀彧的后人,实在是太死心眼了,明明知道风四娘不喜欢他,还是硬着头皮,死缠烂打,还真是个痴人!
“哥,风姐姐说可以吃饭了!”清芷和霍小玉拉着手忽地在远处喊道,让远眺的李昂回过了神,走过去牵着两人问道,“荀公子来了吗?”
“没来,风姐姐说,晚上要去南郊看热闹,没空等那呆子!”清芷笑着道,那个呆呆的荀公子,她跟着风四娘和林风霜上街的时候,也遇到过几次,是个挺好玩的大哥哥。
“四娘!”李昂自语着摇了摇头,他明白风四娘的性子,最是看不惯唯唯喏喏,婆婆妈妈的男人,那个荀公子脾气越温吞,她越看着不爽,看起来自己倒是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堂前的大院内,摆在露天的大桌上,各式小菜溢着香气,叫人忍不住垂涎欲滴,清芷伸出了小手,想要搭一块尝尝,却被林风霜拿住了手,朝她笑着道,“小馋猫,手那么脏,还不去洗洗!”
看到乖乖去洗手的清芷,李昂笑了起来,现在家里能管住这个被他宠着的妹妹也只有林风霜,只要她一开口,小丫头一准照办,连自己都比不了了。
“吃饭了,吃饭了。”看着夕烧似地彩云。风四娘喊了起来,招呼着崔斯特他们坐下,便要开酒封,给众人倒酒。
“四娘,在等等吧,一般人家可没咱们那么早吃饭的。”李昂走到风四娘身边,按住了他的手,“说不定荀公子马上就到了。”
被李昂捉住手。风四娘脸红了红,转过了身道,“等就等,我去看看汤怎么样了。”说完,却是把手一抽,小跑着跑去了厨堂。林风霜带着洗干净手的清芷回来。掩嘴一笑,也跟着过去了。
“怎么,生他气了?”看着拿着长柄勺子,呆呆站在锅旁的风四娘,林风霜走到她身边,笑着问道,拿过了那支长柄勺子。
“也不是生他气,只是想到他让我等那呆子,心里有些不舒服。”风四娘看着身旁的林风霜道,撅着嘴道。
“风姐姐。要是清苑是个小气啰嗦的男人,你还会喜欢他吗?”林风霜听着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盛汤,一边问道。
“你说得也是。他要是个啰嗦小气的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他。”风四娘自己也笑了起来,手指戳向林风霜地额头道,“你啊,我要是个男人,一定把你给抢了。”
“走吧!”林风霜躲开风四娘,将那碗汤扔给了她,自己一阵风似地出了厨堂。
李昂府邸外。荀日照从马上下来,看着洞开的两扇大门。看到堂前大院榕树下的一桌人,赶忙拿着买来的东西,朝里走了进去。“呜!”见有陌生人走进来,岑籍脚边买来的三头年幼虎头獒,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荀公子,请坐。”看着提着罩着明黄丝绸锦盒,有些拘谨的荀日照,李昂起身相迎,其实他对荀日照颇有好感,这个大世家子弟身上并没有那种以上凌人地傲慢,撇开他面对风四娘时的呆傻,其实是个很容易让人亲近的人。
“多谢李兄。”荀日照坐了下来,将手里的锦盒递给了李昂,“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请李兄收下。”
“荀公子客气了,倒是四娘常叨唠你,我才该备些礼物去看你。”李昂收下锦喝,拱手谢道,脸上挂着的浅笑,却是叫荀日照看了一愣,不过才几个月没见,那个沧桑的李都尉忽地变作了偏偏浊世佳公子,实在是叫他大为意外。
“看见了没,又一个被公子震住的。”岑籍把头凑到了崔斯特耳边,“还想娶老板娘,我看这厮再过一百年也不是公子的对手。”
崔斯特点了点头,在他看来,李昂说那句‘四娘常叨唠你。’时的神情,十足就是某种宣示,意思就是让荀日照死了那份心,不过这个荀公子一阵不见,脸皮倒是厚了些。
说笑间,风四娘却是和林风霜来了,起身让两人坐下,李昂拍开酒封,替荀日照满上,举杯道,“荀公子,我这里酒微菜薄,比不上外头,你可别介意。”
“不会,不会。”看着李昂身边的风四娘,荀日照不知道为什么,说话也乱了起来,让站在他身后地两个青衣老人,皱紧了眉头,自家的少爷实在不是对手啊!
“来,多吃些,这些都是四娘和风霜亲手做地,荀公子尝尝味道如何?”李昂替荀日照夹起了菜,“不过是些家常菜,荀公子莫嫌弃。”
听着李昂的话,荀日照身后地两个青衣老人更急,这个姓李的,每一句话分明都是在挤兑自家少爷,实在是太可恶,可他们也只能在一旁干看着,插不上嘴,帮不上忙。
“这些都是四娘做的?”荀日照看着一桌精致的小菜,不由睁大了眼睛,那天在天然居见识到风四娘的酒量以后,他一度以为风四娘是那种女中豪杰,做不来家务的,可是眼下这些菜式分明是大厨的手笔。
“怎么,你不信?”见荀日照一脸的惊讶,风四娘柳眉一竖,就要趁机发作,把这个讨人厌地家伙赶走,省的待会上了街,还要跟过来。
“四娘以前开过客栈,这手艺可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荀公子一吃便知。”李昂笑着,隔断了风四娘地目光,让她想对着荀日照发火也发不起来。
“哦,那倒要好好尝尝。”荀日照连忙动筷子吃了起来,吃了几口,让他大觉意外,这些菜式的味道虽说与天然居仍有些差距,可是想到风四娘用的却是普通的食材,这高下他还是分得出来的。
荀日照筷子动得不停,边吃边点评,看得桌一旁的岑籍傻了眼,他没想到一个人吃东西,还可以凶狠到让人觉得优雅,明明吃了那么多,可偏生看上去就好像只吃了几口似的,实在是太厉害了。
感慨着,这样的场面,他以前在罗马也曾见到过,那当雇佣兵的时候,他杀死了高卢一个部落的首领,受到了北方行省的总督邀请,记得那个时候,宴会请到了大秦的厨艺高手,赴宴的贵族们吃品便是这般凶狠而优雅。
听着荀日照意境高雅的言辞,李昂看向了风四娘,发现她正茫然地看着自己,显然是完全听不懂荀日照对她菜式的溢美之辞,不由叹了口气。
“大哥哥,你在说什么东西啊!”一直闷声不响,坐在清芷旁边的霍小玉眨着眼睛,一脸不解地看向了荀日照。
“呃。”荀日照看向众人,想到自己刚才把那些菜式扯到书画上去,好像实在是过火了些,脸不由红了起来,慌忙地道,“我,我只是想说风姑娘烧得菜很好吃,真地很好吃。”两个青衣老人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不过几道菜,他们的少爷居然能扯到那么远。
“你说好吃不就行了。”风四娘看着愣住的荀日照,忽地道,“何必说那么没用的话,你们这些读书人就是这样,一点都不痛快。”
“四娘,这是荀公子送的礼物,你要不要拆开看看。”见饭桌上静得诡异,李昂不由皱了皱眉,拿出了那个锦盒递给风四娘道。
“哦,他还带了礼物来。”风四娘看了眼荀日照。打开了那锦盒,然后满座哗然,就连荀日照身后地两个青衣老人眼睛也弹了出来,那里面摆得居然是尊海西欧洲的裸雕男人像,要说有多淫猥就有多淫猥。
林风霜和元洛神连忙捂住了身旁清芷和霍小玉的眼睛,李昂飞快地盖上了那锦盒,看着荀日照的眼神也变得锋锐起来。而向来很讨厌荀日照的图勒,浅褐色的眸子里已是透出了森寒的光。
崔斯特惊讶地看着荀日照。想不到他胆子这么大,居然敢送这样的雕像,自从大秦一百五十年前打倒地中海,汉学西渐,希腊,罗马地民风也越趋淳朴。保守,这样的雕像现在在希腊,罗马也算是不多见了。
“你!你!你!”风四娘腾地站起来,指着荀日照,一张俏脸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我,我!”荀日照的一张脸死白,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祖父替他准备的礼物竟是这样的淫猥雕像,打死他也不会送来,看着身子不停抖着,瞪着自己的风四娘。他脑子一片空白,完了。全完了。
“诸位,这是误会。完全是误会。”两个青衣老人见自家少爷连话都急得说不出来了,连忙开口道,“这礼物是我家老太爷备地,少爷他根本不知道,要是知道是这种东西,少爷怎么也不会拿来污了几位眼睛的。”
李昂听到两个青衣老人的话,再看面若死灰的荀日照,想到他的为人。也觉得他是不会送这种东西的,他站起来。揽着风四娘道,“四娘,我想荀公子他不是这种人,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哼!”风四娘见李昂开口,只是冷哼一声,不再说话,气呼呼地坐下了,没再去看荀日照一眼。
“荀公子,这东西你还是拿回去吧,也许是令祖弄错了。”李昂将那锦盒推到了荀日照面前,静静道。
“谢谢李兄信我。”荀日照看着李昂,眼里有些感动,将那锦盒交给了身后的两名青衣老人,低下头道,“我不知道祖父他竟会放这种东西在锦盒里。”
听到荀日照说到自己祖父时低落的声音,李昂不由看向了他身后的两名青衣老人,有些不解,他听得出荀日照对自己的祖父相当地无奈。
“我们家老太爷,年轻的时候被叫做香粉儿,家里地太夫人有十七房。”看着众人,两个青衣老人硬着头皮,报上了自家老太爷的名号,“最小地那位太夫人,还比少爷小了三岁!”
“什么老太爷,根本就是条老淫虫!”风四娘靠着李昂,不由低声嘀咕道,现在她也清醒了过来,以荀日照那温吞水的性子,是做不出那样事情的。这个祖父不简单滴,大家先认识下!
听到风四娘的嘀咕,两个青衣老人也是觉得面上无光,不过自家那位老太爷的确是个老淫虫,孙大娘每次不都是那样骂的吗,而且自家的老太爷似乎也并不以为耻。
“荀公子,令祖可是荀瞻,文建公!”听完两个青衣老人所讲,李昂却是想起了练习书画时,陆子清曾经跟他提过的长安几个难惹地大人物,里面就有一位叫荀瞻的七旬长者,侍奉两朝帝王,都曾担任高位,就是性好女色,不过还称得上是风流而不下流,是长安城里绝不能得罪地人物之一。
“李兄怎么知道我祖父的名讳的?”荀日照见李昂说出了自己祖父的名字,不由抬头看向了他,但是很快他就又低下了头,他祖父十年前便已辞官,李昂知道他的名字,必然是坊间流传的那个艳名。
“只是听一个朋友提到过。”李昂说着站了起来,笑道,“今夜是七夕夜会的最后一天,我还没去看过,荀公子不若一道去吧!”
“好啊,可以去玩了!”清芷从林风霜怀里跳了起来,拍着手道。风四娘见李昂相邀荀日照,也不好说话扫了他面子,只是和林风霜一人一个,抱起了清芷和霍小玉,径直往外走了。崔斯特等人连忙跟了上去。
“荀公子,四娘她是个直脾气,你不要见怪。”李昂看向面色难看的荀日照道。
“我知道,李兄,我今天就不去了,你和四娘他们玩得开心点。”荀日照朝李昂拱了拱手,他实在是没什么心情去看热闹,只有婉拒道。
“那好,荀公子路上小心。”走到门口,李昂送走荀日照,看向不远处的风四娘她们,想到荀日照那个风流的七旬祖父,不由摇了摇头,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