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庆卷了卷衣袖,勇敢地踏了进去。透过镜片,原本灰色的地形生出了黄色的沙和绿色的植被,褐色的泥沼。他根据眼前浮现的建议穿行过每一片土地。
前两个区域还算顺利,在经过第三个区域,荆棘丛林的时候出现了一些问题,那些东西钩住了他的大腿,向里面蠕动着,最后蔓延至血肉深处,倒刺勾着皮肉,无法拔出。
溪庆忍不了这般痛苦,整条腿似乎都肿了起来,他另一条腿仍在坚持着向前走,这条腿被绑在原地动弹不得。随着更多的荆棘涌上,他摔在了地上,啃了一口泥浆。
“长官。”贺峤忍不住叫了一声。
“只是虚拟的,没关系。”言栖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话,她盯着趴在地上抽搐的溪庆。
他们没有佩戴眼镜,故而看不溪庆正在遭遇的危险,只能在心中祈祷。
溪庆咬着牙,额头两侧的经络不受控制地狂跳,他拔出了腿上绑着的刺刀,胡乱挥舞着砍在被绑缚的腿上。他眼前糊着一层白雾,匆忙爬起来,淌着泥沼度过了这里。
九域表情不太自然,站在旁边小声请示是否要停止后续场地的生成。
“不用,他现在多见识一点,到时候就多几分胜算。”贺峤伸手阻止了九域的冲动。
“要循序渐进。”言栖持相反意见,伸手将新地形的生成关掉了。
看着贺峤和九域向溪庆那边跑去,关切地摘掉他的眼镜询问他的状态,言栖沉默着站在一旁,她实在不忍心告诉溪庆再多的训练也没有任何意义,无论他是输是赢,都必须走向死亡……
接下来的几项训练减少了身体上的折磨,更侧重于智力和信任方面的训练,完成起来还算轻松。
他们三个人时时刻刻跟在溪庆的身边,配合上给类营养药剂让他的机能保持在最佳水平。
“我这次去到副本里,如果可能的话就重点查一些构建游戏的关键东西,这样或许对长官的计划有帮助。”第三日晚餐时间,溪庆如是说道。
彼时言栖正在喝鱼汤,听了这话,口中的汤汁再难下咽。越临近那个日子的来临,言栖心中越生出不安。溪庆坦坦荡荡积极配合,就像是白光一般灼烤着言栖的心脏,将那团肉放在火焰上反复煎烤。
溪庆越乐观越善解人意越想要帮忙,言栖就越愧疚越痛苦越想要放他离开。
就在这句话说出的时候,言栖捏着勺子的手止不住地颤抖,她望向了溪庆,看着那黑白分明的清澈的眼神,她张了张口,几乎要将一切和盘托出。
“咳,长官,帮我递一下胡椒粉。”九域颇为刻意地发出了这样的声音,似乎在警告自己。
“哦,哦……多谢了溪庆,尽力而为,将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言栖强颜欢笑,迟疑着应和了几声,将调味品的罐子放在了九域旁边。
第四日是进入副本前的最后一天,他们的训练计划完成得还算顺利。这天上午,言栖破天荒告诉溪庆他可以有两个小时的自由支配时间,自由行动。
“那我可以回青城市一趟吗?”溪庆这样问道。
他有一种预感,这一次他遇上的对手不会那么简单,这次的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也许这将是最后一次回家了。
“好。”言栖点了点头,轻声道。
“我陪你一起吧。”贺峤微凉的手指扣住了他的手腕。
“不必了,我想有些事情我需要自己去面对。”溪庆向他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掰开了他的手指。
溪庆向言栖报了一个陵园的位置,而后静静地闭上眼。
再次睁眼,他出现在了陵园的大门前,抬眼望着庄严肃穆的大门,他眼睛顿觉酸涩。
陵园修建在一座小山上,这里绿植环绕,层层石阶向上蔓延,每一层都立着白色的有名或无名的石碑。这里的空气总是有淡淡的烟火味,空中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静得令人害怕,树叶间隐约传来的摩擦声像是亡者最后的太息。
溪庆父母的墓碑离入口处很近,他慢慢走上去,走近墓碑。
他沉默地站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遭遇,太多的话止于唇齿间。
有时候溪庆又觉得自己过分幸运,闯过了那么多关卡,身边的伙伴一个个都消亡了,只有他还站在这里,向着洁白的石碑投以最深沉的目光。
他来得及,没有买花或者其他的东西,只好摘下了那晚贺峤购买的项链,将它郑重地放在墓碑前。
“爸妈,如果你们同意的话,就保佑我和他,如果一切顺利,我会带他来一起取走项链。”溪庆胡乱抹了把泪水,轻声说道。
他再度抬起头,却愕然发现一位熟人正从石阶上面走下来。
“秦先生?你怎么在这里?”这未免太过巧合了,溪庆忍不住问道。
秦厌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黄纸:“我来给梁玉溪的后事做准备,这里的后山上有一块风水宝地,我来看看。”
溪庆看了看时间,还剩下四十分钟,他决定和秦厌聊聊,最好能问出一些他刻意隐瞒的事情。
“不急的话,一起散散步?”倒是秦厌先提出了邀请。
他们继续向上走,两旁墓碑林立,个个沉寂安稳,带着点宁静的意思。
一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也没有提那日被抓走的事情。溪庆总是觉得秦厌应当知道,故而没有提出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