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冷的寒风,婧儿带着捷诺站在一家屋舍前站着,轻飘飘的雪絮落在他们的身上,头上,在她黑油油的头发上安然落下。远处看来,宛如一朵朵亮眼的白花,但是这种白是她最喜欢,同时也是最痛恨的。
“婧儿,你来了?”衣娴从里面走出来,发现已经满身雪花的婧儿和神情木讷的捷诺,心下已经明白七八分了。“这就是你弟弟了?快进来吧!”
婧儿牵着捷诺走进衣娴的屋里,迈过滑滑的青苔,捷诺的神情有些不一样,但是再回头看的时候有没有变化了。婧儿收起失望的表情,跟在衣娴身后。
“就这样吧!婧儿,我想你也不方便出来这么久吧!他留下来就可以了,你先回去吧!”衣娴依然是面无表情地说。
婧儿抬眸看了衣娴一眼“他叫捷诺,衣娴,我弟弟就叫给你了。”
“放心吧,我衣娴虽然不想要医治病人,但是既然我已经答应了,当然会做到。而且,虽然我不想医病,但是我也是对医术有兴趣的。而,你弟弟的病我从来没有碰见过,我很有兴趣。”衣娴冷冷地说,没有看婧儿一眼。
虽然衣娴很冷漠,但是对于她的承诺,婧儿就已经安心的。就因为她很清楚,衣娴虽然是女流之辈,但是绝对不会食言的,只因为两个字。
衣娴。
她转身离开,明白自己再留下来也没有用,还不如快一点回到嫣然阁里。或许,她还是向上官昭提一下,她是不是应该出去工作了?要不然白吃白喝的,真有点不好意思。
她转身的同时,衣娴正抬眸凝视着她,因为她正在转身,所以没有看到衣娴的眸光里有着浓浓的不舍和怜惜。
回到嫣然阁,她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而是去找上官昭,得知上官昭在里面办事,所以她也不便打搅。但是她并没有离去,而是站在房间外面等候,一夜未眠的她已经觉得很疲累了,但是她也明白自己再不马上赚钱,肯定会错过医治捷诺的时机的,而她手上根本就连一丁点的钱都没有,那怎么才能买葯材?
生平第一次,她觉得应该谢谢自己的爹亲,如果不是她爹总是逼她学习琴棋书画,现在就会连这么一些事情都没有办法做到了,那就只好下海了。
“莫言,你在外面?”上官昭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看见婧儿的时候觉得很惊讶。“进来吧!”
婧儿跟着他走进去“老板,真是很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你了。”
“刚才你在外面只要喊一声,我就会让你进来了,你怎么愣愣的待在外面?”他指指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婧儿坐下来“说吧,有什么事?”
“老板,我想要出去帮忙。”婧儿毕竟是个没有出阁的姑娘,怎么能够将话说得直白,也只好含蓄的说。
不用她说明白,上官昭就已经明白了。“你真的决定了?”他有点不太肯定。
“是。”
上官昭蜃,摇摇折扇“你先回房间,等下,我会安排的。”他挥挥手,婧儿离开之后,他马上让人找来老鸨。
两人在房间里“商讨”了一下,老鸨就面有难色的走出来,虽然有点难度,但是自己老板的命令怎么好反驳?
“莫言姑娘,你先自己打扮一下,等下我会来领你到前厅去的。”老鸨脸上的笑容有点勉强,但是依然那么镇定的说,对于突如其来的命令,她还真是需要好好安排一下。真不明白,说好了,今晚就让嫣然阁里最红的花魁出来表演的,但是没想到上官昭居然会为了一个貌不惊人的丫头毁了一切。
对于老鸨的脸色,婧儿也不是不明白,但是她没有表现出来。如果现在才来谦让,只会让上官昭难做而已,而她只需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她不敢说,以后不会麻烦上官昭,但是至少,也不会像现在那样经常麻烦他了。
只因为,她不能这么恩将仇报的。
一丝丝寒风拂来,也凉透了她的心里的那团火了。或许,从她被抄家以后就不应该还有心火了,因为这段短短的日子里,她已经明白了什么是世态炎凉了。只因为她是一个没有家产的女子,所以没有人一个人敢帮助她。
可是,她家明明是冤枉的。
“小姐,真好耶。今天,终于可以出去亮相了,依照小姐的本事一定可以创出一个名堂的。”赏雪高兴的说。
对上她的兴奋表情,婧儿也只有苦笑。
在这里即使名号再亮,她也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女子。也只能活在世人的指指点点中,但是如果这样可以留住谭家唯一的男丁,她再受委屈也是无所谓的。
只是,帆哥哥,婧儿只能对不起你了。
在老鸨的带领下,她走到高高的舞台上,璀璨的烛光闪烁。四边的地砖也是经过精心布置的,在烛光下映出一道道亮光
她一身水蓝色的长裙,更映出她杨柳般的细腰,她坐在舞台的中央,后面是一群舞动着水蛇腰的舞女。
青葱的纤纤素手不断的在琵琶的弦上拨动,清婉的琵琶声奏出一段段音乐,时而高调,而是低转,有时就像少女烂漫的笑声,有时却像是妇人惆怅的轻叹。有时却宛如溪水拍打石头般清脆,有时又好像是微风轻拂
原本不太看好她的官绅老爷在听到她弹奏的小曲以后也深深震撼了,因为她不像是在弹奏小曲,而是在诉说,倾诉她所有的痛苦。即使不懂音乐的人都会被她小曲吸引而去,只因为她是用最真实的感受去弹奏这么平凡的曲子。
一曲罢,她站起来对在座的所有客人轻盈一鞠,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离开了前堂。从那些人的眼神里,她很明白自己或许可以不用待在这里白吃白喝了,但是,这些是否是她想要的?
不是,她只是为了生计,为了让捷诺可以有更好的医疗,为了报答上官昭的恩情。虽然这里是青楼,但是她很明白,如果不是上官昭,她肯定会找不到工作,而捷诺也会跟着她一起死。如果,上官昭是心怀不轨,她的清白早就不保了,还可以利用她的美貌赚钱,但是他什么也没有做,只是默默的帮忙,如果她今天没有提出来,上官昭也不会勉强她的,但是她又怎么能够这么厚脸皮?
即使现在是冬夜,她也是看到了曙光,因为在她心目中还是希望。也还有信念,虽然她不敢确定她的帆哥哥会不会介意她在青楼里做清倌,但是她还是愿意相信他绝对不会介意的,因为他是她的帆哥哥,独一无二的帆哥哥。
雪花翩然,翩翩落下,从容而镇定,看不出一丝慌乱,那样的优雅,那样的美丽。它完全没有想到春天到来的时候,它会融化,化成一滩透明的水,它也不会顾及那些事情,因为只要美丽过,绚烂过,就一切都值得了。
“小姐,你回来了?累了吧?”赏雪看到婧儿回到房间的时候,惊喜地说。“刚才,我还替小姐担心,会不会有些找麻烦的老爷缠着你。”
婧儿淡然一笑“不会的。赏雪,你不知道吗?依照你小姐我的姿色,还不足以达到那个地步。”不过她还真是有点担心,因为她觉得上官昭绝对不像是帮忙这么简单。
从上官昭的眼神里,她看出了一些不寻常。但是却不敢断定,如果是她猜错了最好,要不然,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对,我觉得你还是好好保护自己才对,怎么知道那些人什么时候变得不能用常理推测。”赏雪担忧地说,想了想“应该说,那些寻欢作乐的家伙,根本就不能用常理推测了。”
婧儿被她的话逗笑,真不知道该怎说才好,因为赏雪总是喜欢为她担心,而她也不好摆出一副拒人千里的冷漠表情。渐渐被赏雪温暖的举动融化了心中的雪,但是,她还是觉得不应该这么放纵自己,现在她有自己的使命。
她很清楚,她爹并没有密谋造反,只是那个狗官硬扣下来的帽子。她除了要帮捷诺治病,还要为爹爹平反,为谭家雪冤。
不解婧儿为何会突然间变得静默,但是赏雪还是很明白此刻的自己不应该打搅她,所以默默的离开了。说真的,赏雪真的很希望有个姐姐,而她觉得婧儿真的很像自己的姐姐,所以才会这么关心婧儿。
不过,婧儿真不知为何的,总是一脸的闷闷不乐。眉宇间充满了愁绪,虽然极力隐藏,但是双眸还是掩不住的疲累和彷徨,虽然她不知道婧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她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容易解决的事情,要不是有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痛苦事情,肯定不会甘于留在青楼里的,即使有多清白,但是一旦进入了这个门,也再也洗不掉的污名。
轻叹了声,悄然退出房间,差点没有撞上一直站在门外的上官昭。差点没尖叫起来,幸亏上官昭及时捂住她的嘴巴。
“你想哟惊动莫言吗?”上官昭紧皱眉头,冷冷地说。
赏雪垂首立在他身旁“少爷,如果不是您突然间出现在我面前,我怎么会受到惊吓。”真是的,这个男人还要恶人先告状啊。
上官昭知道是自己的理亏所以没有说话反驳,但是他依然紧皱眉头,虽然很清楚婧儿心目中的苦,但是他觉得,现在也没有什么坎子过不去,看她不是生活得很好吗?即使家族的人被陷害,也不要这么每天愁眉苦脸的过活吧!
“这些天,要好好照顾小姐。”上官昭深深地凝视了屋里沉思中的女孩一眼,不等赏雪有所回应就已经拂袖而去。
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了,视线总是被婧儿轻易地牵引,即使现在的婧儿没有绝色之姿,但是却能让他感觉到悸动。到底为什么?
赏雪不解上官昭为什么会这么善变,一时间有点不太适应原本想要到屋里向婧儿请教一下的,但是又想到婧儿现在根本就不想搭理任何人,所以就放弃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急着想要知道。
轻叹了一声,这些人真的不是普通的难懂。
没有人明白在房间里的婧儿现在是什么样心情,是与外面的风雪一样冷凉,还是怎样?不过,所有人都明白,即使一个人有多坚强也会有伤心的时候,痛苦的时分,只是看那个人是否将事情都藏在心里。
望着外面细碎的雪粉,她笑了,淡淡的。双眸凝神,眸光透出,冷冷的。指尖颤动,冰冰的
这一年,她才十五岁,但是却要在这里生活了。
白纷纷的雪花,终于下台一鞠躬了,迎来了这年的第一个春阳,暖暖的感觉让人很想要多睡一阵懒觉,但是婧儿却特别的早起。
“不多睡一阵子?”青楼一般都是晚上才起来工作的,如果早上还不多睡一阵子,晚上就不用睡了。
婧儿摇摇头“不了。”再说,她也睡不着。“我想要出去一趟。”
上官昭不用询问也明白了,他凝视了婧儿一眼,蜃。
婧儿对上官昭煞是感谢,但是感谢不同于感动,她可以明白上官昭即使为了她做出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她也顶多是感激之情,绝对不会爱上的。
“衣娴,捷诺他怎样了?”婧儿坐在衣娴的屋里,急切的问。
衣娴倒是不冷不热的瞥了她一眼,然后轻啜了口茶“暂时不会有事,他的病情很棘手,但是我会尽力的。”
得到衣娴的承诺,婧儿也总算放下一半的心了,她早就知道捷诺的病不好医治,而且还拖了这么久了,怎么可能说医好就医好。即使,到头来,衣娴真的无能为力,她也不会责怪任何人,因为这都是捷诺的命,都是她的命。
“这段日子,我已经用了不少的葯材,虽然不是名贵葯材,但是也是有效的。”衣娴淡淡地说,她也很明白婧儿急切心情,从婧儿的眸底,她完全可以看出了他们姐弟情深。
婧儿也明白,不一定是名贵的葯材才能治病,就连平平无奇的一根草也可以治病的。但是,她真的很担心自己的弟弟。
“捷诺他在哪里?”婧儿轻声问。
“刚服下葯,睡了。”衣娴淡淡的回答“刚来的那段日子,他总是哭闹,但是现在总算适应了,也没有哭闹。我让他喝葯,他也能乖乖的喝葯了。”
婧儿轻轻的蜃。
看了捷诺一眼之后,婧儿就要离开了。望着外面已经融雪的地方,渐渐露出大街原本的面貌,她徒步走到那道大街的街角,脑海里的记忆一幕幕的重现,她的泪水忍不住的滑落。
真的很想要再看看她心目中的帆哥哥,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她会不会放手,让让她的帆哥哥离开?
或许不会吧!但是,她知道,即使她不放手,帆哥哥也会离开,因为这是他的使命。是他应该负责的,为了他的家族,而她又怎么可能这样自私,让帆哥哥一辈子活在自己的愧疚之中。
她做不到,因为这根本就不是她。
她哭了,这是她的命运遭到突变以来,第一次哭。哭得那样伤心欲绝,哭得那样肝肠寸断,好像要将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都发泄出来。她这一辈子就算是毁了,但是她却没有丧失哭的资格,所以她只好用流泪来发泄心中的苦闷。
回到嫣然阁的婧儿很明显注意到所有人的注目礼,她也清楚自己刚才是哭得太厉害了,肯定留下痕迹了,只好默默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小姐,你是不是不高兴?”赏雪看到婧儿发红的双眸,急忙送上温热的毛巾,细心的外敷。
婧儿苦笑“赏雪,你到外面去问问,有谁在这里可以得到真正的快乐?有哪一个风尘女子不是对人欢笑,被人垂泪的?”
赏雪想了想,赞同的点点头。
“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真的不想要到这里来。虽然是清倌,但是终究是青楼女子,所以名声一定不好。”婧儿耐心的解释,虽然她心里想的并不是这些,不过,在赏雪面前她也没有必要透露心里真正所想。
“也对哦!”赏雪蜃“就像我们这些,明明只是丫头而已,那些人也总是说我们是这里的姑娘。”
从赏雪的眸底,她似乎看到了赏雪内心的苦楚。“你是不是有什么困难?要不然怎么会到这里来工作?”
“小姐,你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如果不是有困难也不想进入这些地方来的。”赏雪淡淡地说,手上的动作很轻柔。“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孩子,为了家里的生计,没有办法才出来做的。”
所以,即使要忍受那些冷嘲热讽也是理所当然。
婧儿点点头,表示明白。“我想休息一阵子,昨晚我也没有好好歇息。”她很是不懂,原本以为她“平庸”的姿色不会有人看上眼的,不过,她只是出去弹了一曲琵琶,隔日就有人指定要她弹曲。
这些天真是忙死了,原本,她也想不到有这种结果,只是想要出去帮帮忙。
虽然已经是初春,但是寒风依然冷冽,让人总是萌生睡懒觉的念头,也不想出去做事。不过,婧儿很明白自己的境况,身份,所以即使再冷的天气也有要出去工作。
“小姐,你不多休息一下?”赏雪注意到婧儿脸上不寻常的疲色,关切地说。
婧儿摇摇头“不需要,我现在只有出去弹曲才能够报答上官公子。”
“是不是老板他想要你出去弹曲,要不我去跟他说说,让他今夜就放你休息一下吧!”赏雪不依不饶地说。
“不是,只是我觉得亏欠了上官公子,所以才会想要出去弹曲。”她轻勾起帐帘的一角“现在不是很好吗?这么快就有人来听我弹曲,不消多久,我也可以赚到钱给我弟弟抓葯了。”
赏雪眨眨眼“原来小姐是为了给弟弟抓葯。”最后她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对了,小姐,你爹爹呢?”
婧儿的唇畔一僵“死了。”
即使再不懂人情世故,赏雪也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问题触动了婧儿心中的痛,所以在这种情况,赏雪也只好默然。
“怎么不说话了?赏雪,还有什么问题吗?”婧儿觉得赏雪并不是那些可以克制自己好奇心的人。
“小姐,你几岁了?”
“十六了。”婧儿扑哧一笑,真是不知道赏雪到底在想些什么。忽地,她似乎懂得赏雪的动机,不由得觉得心暖。
“小姐,你该出去了。”赏雪听到外面的躁动声音,轻声说。“真是烦死了,在咱们这里摆什么阔?咱们就是不出去,他们又能怎样?”
婧儿轻声笑了声“好了,小姐我要上战场了,赏雪,你过来送送我吧!”即使,她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但是也绝对不能在赏雪面前表现出来,因为她觉得不应该让赏雪为她担心。
悠悠琴声响起,青葱十指从琴弦上快速移动,弹奏出带着淡愁却不失轻快的曲调。仿佛在倾诉一段恋情,刚开始的时候用幽幽的声音表示两人的邂逅,琴声如同轻风拂柳般柔和;用沉重的曲调表达了两人之间的情感的不得善终,琴声宛如女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和男子悲恸的大叫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明白,这其实是婧儿心中最真实的感受。而她所弹奏的曲子,从来结尾都是很优美,但是却听不见结局。想要听她弹曲,其中一个原因是,想要知道结局到底是怎样的。
她的曲子好像是在轻轻诉说着一段段的故事,而里面的主角就是她自己
“帆哥哥,还有两年,咱们的约定。”她惘然的看着天边,泪水无声的落下,滴落在地上,却在她心上渲染开来,模糊了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