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暮雨没有再动。
  只是喉咙里挤出一声笑,那笑活像是生锈刀锋上滚过的沙砾一般,充满了滚烫的悲哀。
  她没打算让他死,只是为了拖住他。是做戏,分开他的注意力,但她明明可以让侍女直接冲上来杀了他(浪费时间)。
  林朝朝看向了身边的无双。
  “这是软筋散的解药,你分给他们。”她将一个小瓷瓶放到了无双的手心。
  张了张口,似乎像说什么。
  她的眼神带着方才未完全散去的冷凝,神情冷肃,但在看向他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柔和了几分。
  只是眼眸深处不止有这些难得的柔和,还有一些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或许是忐忑,或许是迟疑,或许是烦躁。
  “你……”
  林朝朝不知道自己该对他说什么。
  无双那一对澄澈的眸子似乎能倒映出她心里所有的阴晦,她慢慢闭上了眼,然后又睁开。
  “蓬莱丹,回去好好养伤。”
  她丢下一瓶丹药,转身欲走时突然停住了身,看向了唐泽身边的那一抹红衣。
  “唐莲没有死。”
  没有管这句话落下了多大的雷,她说完后飞身离开,追去了铃声所在之处。
  无双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夜空,把解药交给李凡松,接着打开了另一个瓶子,把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进了嘴里。
  “紫藤!”
  手指一挥,地上的长剑嗡嗡而起,飞到了他手中。
  他的伤也不轻,几日前问剑的旧伤加上方才围剿苏昌河的新伤,光靠两颗蓬莱丹连十分之一的功力都恢复不了。
  但好歹能出剑了。
  他挥出一柄飞剑,踏了上去,转眼间消失在远处。
  永安王府。
  萧瑟缓缓地走到了雷无桀、司空千落和叶若依的身边,他看着眼前的萧羽和他身后的无心,摇头道:“老七,这一回,你做得太过分了。”
  萧羽耸了耸肩:“过分吗?可你还活着啊。只要你还活着,我就可以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来。”
  萧瑟抬头道:“你真的这么恨我吗?”
  “因为你的存在,我的武学、才赋在皇子中从小到大都只能排第二。稷下学宫里,你入学便是祭酒门下弟子,我却要和那群蠢猪在外学宫一起待着,整整两年才拜入祭酒门下。我勤修武学,想在武学之上有所成就。可你却十七岁就入了逍遥天境,当时我就知道,我的天份虽然高,却永远高不过你。后来你离开了天启城,那些人的目光才终于投到了我的身上。可我偏不想和你一样做个天之骄子,我就要摆出纨绔的样子给那些人看,我就是让那些人知道,我和你萧瑟不一样,我和你不一样也能成为天子!”
  萧羽望向萧瑟,眼睛里似乎能喷出火来,“可偏偏这个时候你又回来了!千金台之宴,你把所有人都逼了过去,就连父皇都亲自到场!琅琊王兵变,眼看着已经打进了内宫,你偏偏也能三言两语,就把那十万大军赶走。孤剑仙问剑天启,你竟然还能伸手引来天斩之剑!”
  片刻之后,萧羽却忽然笑了,看着萧瑟朗声长笑起来。
  萧瑟摇头道:“今天的你很奇怪,和平常的你太不一样了。你是一个很冷静的人,所有的话都藏在心里,小时候便是这样。虽然看上去爱说话,一般说得都是废话,可今天,你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这说明你,此刻并不冷静。”
  “是,我做梦就在想着这一天,而这一天真的已经到来了。我的确无法再按捺现在的兴奋。”萧羽收起了剑,瞪大了眼睛,“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
  一直站在后面的黑衣无心走到了他的面前。
  两方鏖战。
  被练成金身药人的无心甚至不输当年魔教东征的叶鼎之。
  胜败难分。
  天启,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客栈。
  面容惨白的宣妃娘娘猛得吐出一口黑血,纯白的裙角染上污秽,却不减她的美丽。
  她的身后,瑾宣大监眉头紧皱,收掌撤回。
  “果然是后宫里出来的东西。”
  瑾宣看了一眼已经缓过来的宣妃娘娘,心里暗恼自己接下了这个烫手山芋。
  后宫里的东西最是防不甚防,等发现时往往已经山穷水尽,任谁也无能为力了。幸亏宣妃自己也不弱,现在靠洛青阳和瑾宣轮番压制过几次,勉勉强强算稳定了。
  可他也耗费了不少真气,现在宣妃和洛青阳这个样子也逃不出天启,瑾宣终于松了半口气。
  “我们走吧。”
  宣妃擦干净了嘴角的血,绝美的面容带着一丝深沉。
  “去哪里?”瑾宣理顺了真气,问道。
  “我的两个儿子都在这座城里,一个半死不活,一个不是龙袍加身就是血染天启,我还不能离开这里。”
  宣妃娘娘盈盈一笑,苍白的面容显出几分楚楚之意。
  “带我去永安王府吧,羽儿一定去了那里。”
  瑾宣轻叹一声:“娘娘久居深宫,消息倒是挺灵通。”
  一旁的洛青阳忽然睁开了眼睛,从榻上走了下来,沉声道:“带我们去。”
  “你们哪也去不了。”
  低沉冷冽的女子声音自远而近传来,在客栈三人还未反应之时,
  “哗啦——”
  一阵巨响,客栈的整个屋顶被人像掀天灵盖一样硬生生掀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