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林朝朝看着北离的地图,心里一阵叹气,他们要出海,没有船怎么能出的。就算先到了,还不是要靠她的雪松长船。
  北离雪松长船不多,青州沐家有一只,但她的望雪居恰巧也有一只。
  得先给青州那边的主事人去个信儿,让他们把雪松长船收拾好。
  江南,瘦西湖畔
  夜幕笼罩下的西湖,在皎洁月光下泛着白泠泠的光,好似落了一场雪。尽管雨季已过,但此处空气中仍旧氤氲着淡淡的水汽。
  明月高悬天际,洒下一片清辉,连绵起伏的屋脊上铺满了龙鳞般的琉璃瓦,在月下显出玉一般的光泽,不难猜出此一定是富贵人家居所。
  院中,红花盛放,热烈如火。长长的游廊将这一方小院完全包围,盈雕碧榄,曲折回旋,偶尔有温柔的风掠过游廊穿进院中,带来一阵凉意。
  林朝朝独坐月下,清辉入酒,小酌半杯,眼中微醺。
  这宅子还是当年她谋划私奔之时留下的产物,当时天真,竟想着若事能成,风头过了之后能和苏暮雨回来在江南定居。
  实在是年少无知啊,连江南这种江湖人一抓一大把的地儿都能谋划成隐居之所。
  这还是她头一次亲自到这儿看看呢,确实是个不错的地方。她随手掐了一朵不知名的红花,用手指轻轻揉了揉它红到似乎要滴血的花瓣,随手插在了发髻上。
  人比花娇,这种艳色在月光下不显艳俗,反而有了几分飘渺出尘。
  “小姐。”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林朝朝想到当年之事心底还是有些怅然。此时子姜抱着一个剑匣子过来,声音拉回了乱飞的思绪。
  “怎么,可是还有哪里的事不懂?”林朝朝放下手中白瓷酒杯,此次出门归期不定,子姜便负责了大半望雪居的事物,昨日已经交代清楚,她只当子姜还有些细节上的疑问。
  “小姐,”子姜把手里的匣子放在石桌上,摇了摇头:“事情我都懂的,又不是第一次帮小姐处理了。是今日总居的掌事传话过来,说昨日在库房里取令牌的时候,还发现了旁边另有一把剑,”她把剑匣子打开,只见明黄色布料包裹中躺着一柄通体玄色的细剑。
  这柄细剑长约二尺一寸,剑身与剑柄都是如墨一般的漆黑。剑身朴素,没有半点花纹,唯有剑柄之上雕刻了几只精致的仙鹤,栩栩如生,活灵活现,仿佛下一刻就会展翅起飞。
  森森月光下,这柄剑上流动着淡淡的寒光,剑刃锋利无比,当是真正的刃如秋霜。
  宝剑藏秋水,色泽墨如玉。无可否认,这是一柄极好的剑。
  看到这把剑,林朝朝的醉意缓缓散去。
  这把剑竟然找到了。
  子姜的话仍在继续:“那掌事说以往常常见小姐把这柄剑挂在房中,还以为这是小姐的配剑,便着人送了过来。”
  这不是她的配剑,林朝朝轻轻抚上了这柄通体泛着寒气的细剑,冰凉又锋锐的触感让她晃了晃神。
  这是当年她打算赠予苏暮雨的剑。用的是一块天山千年玄铁打造,千锤百炼,花了近一年的功夫细细锤炼,但铸成之后她和苏暮雨已经分手了。
  这把剑就没有送出去。
  之后当她走出这段情事,便也将这把剑扔到了一边,没想到现在竟然被重新找出来了。
  手指细细摩挲着剑柄上那几只仙鹤,林朝朝想:不知他有没有接到她的密信,明日就要出发了,怕是来不及在去海外仙山之前见他一面了。
  “把它也收拾进明日的行李吧,就放在我的房间里。”
  林朝朝的指腹滑上了剑柄与剑身相接的几寸 ,却感觉这一小块地方的触感有些奇怪,此处打的蜡好像比别处更厚一些。但她没有多在意,只因为是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
  三日后,夜暮
  宽阔的运河上,一艘精致的画舫正顺水南下。船身不小,吃水不浅,但行驶起来又快又稳,足见船夫的功底和画舫的质量。
  片刻后船行的慢了,原是空中不知为何突然淅淅沥沥的开始下雨,夜晚行船本就危险,如今又下了雨 ,船夫们更是不敢鲁莽行船。
  甲板上的火把被雨浇灭,雨夜无月,水路漆黑,全靠船夫们的经验以及对这片水域的熟悉。
  雨声滴滴嗒嗒,雨滴落在江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船舱内灯火昏黄,一个姿态袅娜的倩影印在纱窗上,身前还放着一架筝,正是南下青州的林朝朝。
  在她旁边的屏风外侧,还有一道女子的身影,弓着身子,侍奉在侧。
  “下雨了。”林朝朝轻轻拨了一下筝,微微叹息。
  “你出去知会一下,让人给船夫们送壶热酒,再派几个人点着灯,嘱咐他们不必着急行船,慢慢走也无妨。”
  “是。”屏风外的身影退出船舱时漏进来一股携着雨水的江风,清凉湿润。
  船舱里安静无比,只有烛台上的焰火偶尔爆出火花的细微声音。
  林朝朝轻轻挑弦,乐音从指间流泻而出。
  今夜有雨,她的筝音便如同细雨一般清润。一拨一拢,一捻一挑,宛如此时江面上落的那一场雨,带着一丝丝忧伤与温柔。
  这乐声丝丝缕缕,悠悠扬扬,委婉连绵。它渐渐盈满了这间船舱,但渗出去的几缕声音却被蛮横的江风吹的七零八碎,让外面的人听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