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指路的侍从低声道:“二爷,你后面的床褥还没收拾呢。”
后面的床上颇有些狼藉,一看就是刚刚经历了一番云雨。
林朝朝微抬起眼看了一下,轻抿了一口茶。
“屠二爷,许久不见,生意做大了,架子也大了不少。”
这么随意放肆的接待,可不就是轻视吗?林朝朝心中并无多少波澜,千金台这样的暴利地方,人心不浮动才是有鬼。
“呦,郡主这是哪里话,只是您来得苍促,我这难免失了些礼数,勿怪,勿怪。”
屠二爷——千金台的老板微微笑着,身后已经有人去收拾了那床铺,点上了香。
“礼数不过是些虚妄,本郡在意的是,上一季该分到望雪居的银子,少了一成。”林朝朝吹了吹茶汤的热气,语气寒凉。千金台的老板是这姓屠的,但不代表股份就尽在他一人之手。
至少,当年的林家有一成的股,林府败落后就到了林朝朝手里。最初林朝朝费不少心力夺回来,这几年经脉稳固,她没那么死磕着生意,抓得松了,就被阳奉阴违了。
千金台是何等的暴利,这十分之一的利润足以令天下多少富豪心动。
林朝朝继续喝茶,不管那屠二爷陡然黑下的脸,说道:“想来千金台的掌柜实在无能,分利都算不清,才出了这样的差错。明日我派几个经验老成的过来,屠二爷可要好好重用。”
富态男子面前的茶杯瞬崩裂了,滚烫的茶水四溅。
“噌”林朝朝的侍卫中已有一人拔出了刀,那刀尖向前一划,喷溅的茶水就变成冰渣子摔落在了地上。
而她,自始至终眼眸都未抬一瞬,倒将那茶碗放回了桌上。
“郡主说笑了,”屠二爷心中如何恼恨也不得不扯起一张笑脸。
“此事是屠某疏忽了,缺的利银之后双倍补上,老掌柜操持多年,临时换人多有不便。”
他在交割利益,要是让林朝朝的人来做了千金台掌柜,就如同安插了一个明桩在他身边,偏偏他还动不得。
“本郡推举之人才能出众,不惧麻烦。”林朝朝靠着后椅,一只手搭在桌上轻轻叩着,艳红的指甲如血一般明艳。
她是个商人,讲的是利益,从前种种无一不告诉她,唯有到手的利益,坚不可摧。
两个奸猾商人互相扯皮了两三个时辰,最后各一步,千金台补齐过去少的分红,林朝朝只派几个账房进驻,不换掌柜。
出得厢房时听见瓷器摔地的声音,林朝朝猝然侧头回望,眸光一闪而过冷冽:“屠二爷,别忘了当年江州的旧事,天启城菜市口的血污现在还不曾洗净。你是个聪明人。”
她说完,也不管众人的神情,径直下得楼去寻无双。
千金台极大,要找一个人并不简单,但有钱能便鬼推磨,银子砸下去,自然有人为你解决。
“下稳了没啊?”
林朝朝在千金台侍从的指引下找到无双所在的赌桌,就看见他一只脚踏在椅子上,旁边放着剑匣,肩膀上还挂了一只五彩尾羽鹦鹉,正拙劣地学着他叫——下稳了没,下稳了没……
旁边的美人提着酒壶想上前斟酒,被他叫停。
对桌的赌徒是一个脸上满是油光的富商,端正坐着,慢慢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板指。身边几个艳丽美姬倒酒的倒酒,捶腿的捶腿。
“年轻人不要那么心急。”富商的眼睛盯着无双时像在打量一匹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马驹,轻视之意难掩。
“一直赌这些钱财太过无趣,我们来赌点别的。”
赌桌之上,无双和富商的筹码各自堆成了一座小山,像是势均力敌。林朝朝问了一嘴,才知道两人已经连赌了一个多时辰,胜负均分。
“赌什么?”无双有些爱惜地摸了摸鹦鹉的羽毛,语气不以为然。
“你肩上这只金丝长尾鹦鹉,或者,你脚边的剑匣子。”富商精明的眼中射出一丝利光,尤其火热地盯着无双旁边的剑匣。
“呵,”无双把剑匣一推,平放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了下去。“老家伙口气别太大了,觊觎不该觊觎的东西。”
胆大包天到连无双剑匣都敢开口,无知。
“鹦鹉要送人,剑匣不赌,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后靠在椅子背上,一条腿翘着,倒不显浪荡,反倒有种潇洒不羁的轻狂。
富商不说话,只是身边的护卫的手按在了腰间的刀上,眼神阴冷。在千金台不能如何,但等出了千金台,就由不得这臭小子了。
庄家来开口调解,无双有些玩腻了,直接把赢来的所有筹码往前一推,只余肩上的鹦鹉。
“要赌快些赌,我还要找人。”他十分无所谓地向后一靠,仿佛刚刚下注的大笔财富只是一堆粪土。
心里想着待会就去二楼找找林朝朝。
围观的许多赌徒纷纷跟注。无双拿起赌桌上的宝盒漫不经心地摇着,最后“啪”的一声,一把将宝盒扣在了桌上。同样,对方的宝盒也路在了桌上。旁观的林朝朝柳眉一挑,别说,赌的还挺像那么回事的,她还以为他第一次会手生呢。
两方的宝盒同时掀了开来。
无双:四点、六点、六点。
已经算是非常大的数了,但富商这边……人群中响起克制的惊呼声。
三个六,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