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见佐伯然这么说。
传入耳中的声音是嘶哑的,干涩的像是沙漠中徒步的旅人,哪怕视野已经模糊了,但他甚至能看清尾崎红叶的表情——一种名为怜悯的目光在打着转。
他应该是在笑吧?佐伯然想,不然尾崎红叶的面容为什么变得有些奇怪,侧身给青年让开了身位。
“别笑了,佐伯干部。”尾崎红叶似乎有所同感地哽咽道:“笑得太难看了,两个孩子会担心的。”
“去看看他们吧,佐伯干部……节哀。”
突然有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口汹涌而出,它在占据着青年的四肢百骸,它强迫青年去面对名为“惋惜”的事实。
可不是惋惜吗?
如果面前两座棺椁中的牺牲者能成长起来,那该是怎样的一副光景,但现在……被迫夭折的未来可不就是惋惜吗?
为什么节哀?
凭什么说节哀?
为什么要说节哀???
他想去用力拽住叹息着背过身的尾崎红叶,大声质问她为什么要同他说节哀!
而这是人潜意识会做出来的逃避行为,可这也太过分了,即将被牵连的无辜者什么都没做不是吗?
她甚至还感同身受了不是吗?
对啊,红叶小姐是感同身受的啊。
刚刚伸出的手又在即将拉上面前人振袖的一瞬间缓缓放下,前倾的力量又带着青年跌跌撞撞的走向前方——手腕和大腿被撞的生疼,也不知道以往四稳八平的人为什么今天就如小儿蹒跚而行。
还未合上的棺椁内是两个面容安详的人——殓了妆,换了衣,就好像只是这个难言的地方睡了一觉。
只有睡醒了,佐伯然就能看见一个吵吵闹闹的混蛋小子拉着沉默寡言的搭档笑嘻嘻的来一句“哇,老大你真信了啊!”
“呵~”佐伯然笑出了声。
造孽啊,他为什么要摊上这两个无法无天的混蛋小子。
想要推搡人的手还未触及就猛地收回,佐伯然又将从花店挑来的雏菊与百合花束分别放入了他们的身边——这是刚刚采摘下来的,说起来,佐伯然从没有伤到花瓣的分毫呢。
“……我应该买捧彩虹花的。”良久,佐伯然面露懊恼的叹息一句。
彩虹花?一旁的听见的尾崎红叶抽了抽嘴角,佐伯干部不会是悲伤过度,导致脑袋不好使了吧?
“对啊,彩虹花,免得回头又怨我。”
怨他……这送的花太单调了。
尾崎红叶沉默了。
确实是那个喜欢染头发的小子会做出来的事情,然后她又想——于是不喜欢讲话的那个就会跳出来打一顿吧?
先前,港口mafia总会上演一场类似的。
“接下来呢?”低哑的声音将尾崎红叶从回忆之中拉扯出来。
尾崎红叶看向蹲坐在棺椁前的佐伯然,前额的发梢挡得住眼睛,却拦不住如雨的泪水,不忍的转过头去,“火化,下葬。”
这样啊……
青年踉跄的站起身。
“那就尽快吧,”
顿了顿。
“我就不跟着了。”
……
佐伯然找到了坐在后花园赏花的森鸥外。
原本正在陪着爱丽丝数花的森鸥外不意外的转头看向身后缓步而来的佐伯然。
“佐伯君,”森鸥外颔首,“节哀。”
这副模样在佐伯然的眼里怎么看怎么扎眼,就好像一个得意洋洋的胜利者。
事实上,森鸥外也确实赢了。
咔哒——
是手.枪上膛的声响。
佐伯然是真的想要杀了森鸥外,亲手的那种。
【警告警告,宿主禁止危及世界支柱性命!】
【警告,请宿主停止该违规行为。】
【提示,辅助系统请尽快劝导宿主,否则将视为任务失败。】
系统的警报声在脑海中不停的报响,扰的佐伯然头痛欲裂,可他的手丝毫不抖,缩在肩膀的银白色小光球除了在“任务失败”的字眼上抖了抖。
但是从始至终,007没有对佐伯然的行为发表任何意见。
深呼吸,忽视掉震耳欲聋的警告声。
“承受不起。”佐伯然神色冰冷,哪怕那一圈通红的眼眶无端显露青年的脆弱,也没有遮住那层无形寒霜,“我尊敬的森首领。”
“唔……不敬首领啊。”枪口抵在眉心,森鸥外一动就能感受到那冰冷的铁质感。
他意味深长的道:“决定好了吗,佐伯君?”
呵,说的可真好听啊。
佐伯然弯下腰,对视这双粘稠的紫红色。
“您又给我选择的机会了吗?”
这问话何其可笑,难道佐伯然还愿意留在那五栋大楼给森鸥外兢兢业业的工作?
好吧,就算佐伯然愿意继续留下了,就问森鸥外又是否敢用呢?
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此时看去佐伯然似乎更占优势,因为森鸥外的性命正捏在青年的手上。
“放开林太郎!”半人高的针筒怼上佐伯然的脖颈,金发红裙的小女孩发丝反重力的飘扬着。
一瞬间,双方攻守互换。
就连脑海中的警报声也停止了,大概是综合评估下认为世界支柱……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