钮祜禄妃左右看了看,“你是一个人出来的?”
小娃娃摇头,“没有呀,我是跟着这些宫人出来的,还有红羽姑姑呢。”
他口中的“红羽姑姑”,是玉莹和欢梅被册封为常在后,由杜嬷嬷做主,从三等宫女中挑选出来接替二等宫女职位的,另外一个叫做“白茹”。
按照宫规,叶芳愉身边可有两个一等宫女,四个二等宫女。除去红羽和白茹外,另外两个宫女也是以颜色命名,一个叫做“绿梧”,一个叫做“蓝杞”。
之前的玉莹和欢梅之所以没有改名,全因叶芳愉比较看重的缘——她知道,这两个人未来很有可能会成为自己的“同事”,加之她向来不爱在这种琐事上计较太多,于是便也由得她们去了。
……当然,还有另外一层原因,则是出自杜嬷嬷身上。
玉莹和欢梅刚来到叶芳愉身边时,她还只是个享嫔位待遇的庶妃,虽有待遇,但册封之日却是遥遥无期,谁都不知道她会不会就这样在庶妃的位置上一直这么待下去,故而也没有必要管理得那般严苛。
等到后来,叶芳愉封了妃,又成了贵妃,暂时执掌凤印,还得皇上和两宫太后的看重。登高,则易跌重,带着这份担忧,杜嬷嬷对于翊坤宫的规矩便越发看重了起来。
犹如一。夜之间患上了深度强迫症,不仅是名字,甚至连宫人平时的口癖都要管。
也幸得叶芳愉平日里手头大方,又待人宽厚,这才没有叫底下人生出什么逆反之心来。
小娃娃说完,伸手指向轿辇旁边一个穿着浅绿色宫装的宫女。
那宫女便走了过来,朝着钮祜禄妃又是一行礼,“奴婢红羽,见过钮祜禄妃娘娘。”
钮祜禄妃摆了摆手,随意道:“起来吧。”说罢看向小娃娃,“天儿有些晚了,不如我送大阿哥回宫可好?”
晚吗?
小娃娃怀疑地看了一眼天边斜挂的夕阳。
夕阳还挂在金黄色的屋顶上呢,没有落下去,哪里晚了?
小娃娃没有吭声,胖手默默地背在了身后。
钮祜禄妃大约是看出他的抗拒,紧跟着又补充道:“正好,我还有话要同你额娘说。”
小娃娃眨眨眼睛,露出个恍然大悟的表情来,原来是为了找额娘呀。
这下再没有了任何抗拒,声音清脆道:“好,保清多谢钮祜禄额娘了。”
说完,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就朝自己的轿辇爬了上去,坐在椅子上,眼巴巴看着地上的钮祜禄妃:“钮祜禄额娘,您的轿子呢?”
钮祜禄妃说:“我今儿没坐轿子出来,原是打算走着去翊坤宫的。”
小娃娃便大方地拍了拍自己的座椅,“那钮祜禄额娘上来同我一起坐吧。”
钮祜禄妃笑眯眯地应了声好,从顺如流上了小娃娃的轿辇,坐在他的身侧,低头看去,便是小娃娃那鼓鼓囊囊的侧脸,活似嘴里头含了一枚小包子。包子的表皮覆盖着一层细细的绒毛,看起来又似一枚清新香甜的小桃子。
叫钮祜禄妃心下便是一软,脑子里不期然响起了姐姐临终前说过的话。
她默默捏紧袖中藏着的一个香囊,垂下眼帘,细细思索了起来。
*
小娃娃回宫以后,兴奋得就像只归巢小鸟,叽叽喳喳一白天还不够,晚上入了夜,甚至还想抱着自己的小枕头,跑来跟叶芳愉一起睡。
叶芳愉自是欣然同意。
却被杜嬷嬷和多兰嬷嬷联合制止了。
理由是大阿哥已经年满六岁,不日就要搬去阿哥所自己居住,如今也算是个大孩子了,娘娘也该顾忌着男女之防了才是。
叶芳愉对此很是不满,拍着桌子同杜嬷嬷理论,“可我是他的额娘!”
杜嬷嬷点点头,“那也该避讳着些了,要不然传出去被外头人知晓了,等大阿哥一入上书房,定是要被人笑话的。”
叶芳愉这才不说话了。
跑去暖阁拉着小娃娃的手,依依不舍同他说了许久的话,母子两个才各自带着伤感的心情回床睡觉。
翌日一早,天光还未大亮,叶芳愉便醒了。
而小娃娃却是醒得比她还要早一些。
叶芳愉还在洗漱时,他便已经出门晨跑去了,等叶芳愉这边拾掇完,他那头竟连口号体操都跳完了,正在暖阁里洗漱更衣。
叶芳愉便自己去了侧殿等候。
不多时,小娃娃带着一身湿气从门口走了进来,走到叶芳愉跟前,翩翩有礼地朝她拱手鞠躬,“儿臣见过额娘。”
叶芳愉一时愣住,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伸手一把抓过小娃娃的手腕,拉到自己跟前,温声询问:“怎么今儿这般有礼?”
小娃娃弯了弯眉眼,“儿臣一向有礼呀!”
叶芳愉睨他:“不想说实话?”她转头看向多兰嬷嬷,“嬷嬷你来说。”
多兰嬷嬷憋着笑走上前来,“阿哥说,他现在是大孩子了,很快会拥有自己的大院子,要学着管教下人,给底下的弟弟妹妹做好表率,那自然便要从现在每日里的衣食住行和礼仪规矩上开始注意。”
“每日晨昏定省的请安问候都是最基础的,大阿哥还说,以后每到用膳的时间,他都要站在一旁,服侍着娘娘用完之后,他才会开始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