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喃喃道:“嬷嬷,我,我就是想起了之前的那个梦……”
她也说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只隐约记得好像是在长生的满月酒之后,她就好像是被梦魇盯上,从此翻来覆去,梦到的都是长生早夭的画面。
初时还没有那么频繁,且画面没有那般光怪陆离。
她第一次做梦时,梦到自己抱着雅利奇,坐在院中的秋千上,蓝天白云,夏风炎炎。
雅利奇约莫着要比当时大上一些,搂着她的脖子,脆生生问她:“额娘,您肚子里的会是弟弟还是妹妹呀?”
下一瞬,她清晰看见梦中的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表情莫名哀伤黯淡了下来,许久,才哑声道:“额娘也不知道,不过额娘盼着,最好能是个阿哥。”
“长生已经没了,若是,若是能有个阿哥,将来也好帮衬着你……”
梦中的自己后面说了什么,马佳嫔便通通听不见了。
脑子里来回萦绕的只有那石破天惊的几个字——“长生没了!”
长生怎么会没了?!
醒来以后,她发现自己已经被惊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梦境中的画面却历历在目,清晰得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一般。
于是那段时日,她便不由自主将长生盯得很紧很紧。
好在现实并没有如同梦境中那般发展。
长生的身子一日好过一日,就在她即将忘却那个噩梦时,她忽然,再次做起了那个噩梦!
这回的梦境不再平和。
窗外雨疏风骤,雷声阵阵,她坐在长生的床前,眼睁睁看着那个孩子在她面前闭眼断气,心一瞬间痛如刀绞,她就这么抱着长生的尸身恫哭了整整一。夜,生生将一双眼睛哭得差点瞎掉。
等她再次醒来,尚还来不及整理心情,就听宫人来报,道是长生昨儿忽然发起了高热。
一瞬间现实与梦境交相辉映,令她分不清自己身处何处。
……
在那之后,她断断续续又做过好几次噩梦。
每次醒来,都会从宫人口中得知,长生又生病了。
今儿是高热,明儿是着了风寒,再下一次便是肠胃不调吐了……诸如此类。
心中像是无时无刻压了一颗大石,压得她喘不过来气。
再后来,她就把做梦一事同许嬷嬷说了。
可不知怎地,同许嬷嬷说完之后,她做梦的次数便越发频繁了起来。
直到这次,她重重病倒,反而梦境清明,一次也没有再梦到长生在她面前夭折的画面。
许嬷嬷听她提起梦境,刚落下的心忽而又高高提了起来。
“嘘,娘娘。”
她左右四下环顾,见屋内的宫人早前已经被屏退到了屋外伺候,犹不放心,围着屋子走了一圈,连窗下都检查了一遍,这才重新回到床前。
“娘娘,老奴不是已经跟您说过了么?那只是个梦而已!”
“不,不是的,”马佳嫔摇了摇头,神色激动地捉住了她的手,“我,我是想说,我病倒的这段时间,一次也没有梦到过!”
“嬷嬷,你说,会不会,会不会这并不是偶然,也不是我疯了,而是有人……”
“有人对我下了药?”
马佳嫔话音刚落,许嬷嬷倏地瞪大了眼睛。
*
此事非同小可,等伺候着马佳嫔喝完了药,重新睡下,许嬷嬷就第一时间上报给了叶芳愉。
叶芳愉对此也很重视,第一时间就派了人前去调查。
只是为了不打草惊蛇,一应行动只在暗中进行。
然而还不等钟粹宫那头出什么结果,翊坤宫这边忽然传来消息。
皇后即将不行了!
第242章
康熙十七年元宵刚过没几日,坤宁宫钮祜禄皇后因病薨逝,整座紫禁城都被一片白茫茫笼罩。
钮祜禄皇后薨逝次日,奉灵柩于坤宁宫中正殿,行举哀事仪。
之后,内务府拟定按照仁孝皇后赫舍里氏的先例,欲将钮祜禄皇后的灵柩迁至北海团城西院暂安,却被皇上以“地方不好”的理由驳回,道是“殿与门皆无,看守之众亦甚苦。”【1】
最后还是下令将钮祜禄皇后的灵柩迁至了武英殿后的敬思殿暂安,待一应礼仪事毕,又奉移梓宫于巩华城,与仁孝皇后赫舍里氏同安于殡殿。【2】
就这么忙忙碌碌了一个多月,等叶芳愉终于清闲下来时,忽地猛然惊觉,小娃娃的六岁生辰竟就这么被忽略过去了。
她不由有些愧疚。
虽说因着钮祜禄皇后的丧仪,小娃娃的生辰宴注定不能大办,但却也不应该连句“生辰快乐”都没有。
这般想着,叶芳愉放下手里的账册,起身理了理衣裳,旋即移步往小娃娃的暖阁走去。
才刚走到暖阁门口,就听见里头有人在嘀嘀咕咕,貌似在说什么悄悄话。
叶芳愉的脚步一顿,下意识朝紫鹃看了一眼,紫鹃立时心领神会,冲着后头的宫人摆了摆手,便带着他们离远了一些。
叶芳愉放轻动作,偷偷摸摸地靠近上前,把耳朵贴在了门上,想要听一听里头的小娃娃在嘀咕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