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和皇太后”几字一出口,叶芳愉瞬间了然。
桃花眸不着痕迹往佟贵妃身上扫了扫,也算是知道佟贵妃的底气从何而来的了。
——慈和皇太后便是皇上的生母,初为世祖妃。
皇上登基之后,与现在的皇太后两宫并尊,称圣母皇太后,上徽号曰慈和皇太后。【1】
而眼前这个老嬷嬷,估计就是伺候过慈和皇太后的旧人。
说不得还抱过小时候的皇上呢。
听说历史上的康熙常常抱憾于不能长久地承欢于父母膝下。
现在见了慈和皇太后身边的老人,就是有再大的怒气,只怕此刻也已经消弭得干干净净,再想不起其他了。
就如叶芳愉所想,底下老嬷嬷还在细数出宫这些年的经历时,那边皇上已经急急起身,快步走到了老嬷嬷的身侧,亲自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声音倏尔变得温润有礼,站在那儿,与福嬷嬷低声说了几句什么,转而郑重地把她扶到一旁的椅子上落座,直将那位老嬷嬷感动得不行,很快就用帕子抹起了眼角的泪花来。
好半晌,与福嬷嬷说完话后,皇上才想起来,佟贵妃还在地上蹲着呢。
他背着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一会儿佟贵妃,方才施施然地开口叫了起。
许是蹲得太久,脚下发麻,站起来时,佟贵妃的身子微微晃了晃,过了好一会儿才稳稳站好。
她仍旧低着头不说话。
那边福嬷嬷擦干净了眼角的泪花,复又起身,想重新跪下去,跪到一半,被皇上伸手拦了拦,“嬷嬷这是要做什么?”
福嬷嬷低着头,低声解释:“老奴此次入宫,原就是为着伺候佟贵妃娘娘而来。”
“您大约不知,慈和皇太后在世时,便格外怜宠这位侄女儿,好几次犯了错,都是太后娘娘拦着,不肯让佟夫人管教责罚,才把她的性子养成了今日这般率直且任性。”
“慈和皇太后去世前,曾拉着老奴的手,说她最放心不下的人有二,除了皇上,便是贵妃娘娘,她原是想让老奴出宫去贵妃娘娘身边伺候的,只可惜老奴的身子不争气,刚出宫没多久就病倒了,缠。绵病榻这些年,一直到娘娘入了宫,才寻着了机会……”
她说着,又长叹了一口气,“老奴入宫之时,贵妃娘娘已然犯下了好几次大错,心中懊悔不已,又不知如何改正。老奴便拿了慈和皇太后入宫时的几桩事迹讲与她听,她这才慢慢改了之前的性格。”
“只今儿……她是被戴佳常在满头是血的惨状吓坏了,又被那宫女颠倒黑白的告了几句状,这才误以为,戴佳常在受伤的事情与靖贵妃有关。”
“加之爱护戴佳常在心切,见皇上来了,这才不由分说求皇上做主的。”
福嬷嬷一番话说完,又面带愧疚地朝叶芳愉看了一眼,走过来,规规矩矩朝她行了一个大礼,“还请靖贵妃娘娘宽恕我家娘娘的过失。”
“她并非是有意误会您的。”
“您想,御花园里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说不得就有人看见过当时的情景,那宫女的证词根本经不起任何推敲,我家娘娘又如何敢拿来构陷于您呢?”
她说得其实没错。
有理有据。
并且从叶芳愉进殿到现在,也只听佟贵妃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事出之时,御花园里头只有靖姐姐跟前的宫女玉莹在……”
若要深思,她这话其实也只攀扯到了玉莹身上,而非叶芳愉。
叶芳愉看了看皇上,须臾,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旋即弯腰把福嬷嬷从地上扶了起来,笑盈盈道:“佟妹妹的性子如何,本宫最是知晓了。既然此事已经说开,都是由那宫女胡乱攀咬而起,那么本宫自然也不会怪罪到妹妹的头上去。”
说完以后,她面带关心地看向佟贵妃,“妹妹方才蹲了那么久,身子可还承受得住?”
“也怪我,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倒叫妹妹无端受累了。”
佟贵妃捏着手帕,神情僵硬地摇了摇头,低声回:“是妹妹误会姐姐在先,姐姐生气也是应当的。”
叶芳愉:“……”
就很无奈。
她都已经把梯子递得这么明显了,佟贵妃却是不肯顺着梯子下来。
福嬷嬷看出她表情有异,连忙开口:“老奴入宫虽不足两月,但也听闻过靖贵妃宽厚待下的名声,想来是我家娘娘误会了。”
叶芳愉端着客气有礼的微笑,朝她一点头,没有说话。
今日虽然不能叫佟贵妃受罚,但她也并非一无所获,至少知道了佟贵妃身边有个福嬷嬷这样的“高人”出谋划策,以后便需多防范着些了。
那边皇上也已经看明白了。
他负手走回到上首位置坐好,沉吟地说道:“既然今日之事,都是由那宫女引起,便,拖下去杖毙了吧。”
他语气轻描淡写,又对梁九功道:“查一查那宫女是哪家出身的,家里可还有人在内务府做事,若有的话,一并打发了出去。”
他这话提醒了叶芳愉,叶芳愉连忙上前开口,“回皇上,那宫女出身乌雅一族,与臣妾身边的宫女玉莹为堂姐妹的关系,她虽犯错,但……却也不至于连累乌雅一族的其他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