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愉点了点头,却也没有什么不悦的情绪。
只是在宫人进来端茶送点心时,悄悄抬起了眸,暗暗观察着到底哪个是郭络罗氏,只可惜扫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有哪个宫女长得格外漂亮。
梁九功安置好她以后,朝她打了个千,交待一声,便径直回了御书房去伺候。
东暖阁里还留了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
叶芳愉朝他们看了几眼,隐约认出来其中一个小太监好像是跟在梁九功身边伺候的,大约是徒弟一类的,便朝他招了招手。
小太监躬着身子,迈着小碎步就过来了。
叶芳愉低声问他:“乾清宫里,有没有姓郭络罗的女官?”
小太监左右看了看,小声说:“敢问娘娘问的是哪个?要知道这乾清宫里,从姑姑到嬷嬷,约有七八个姓郭络罗的呢。”
叶芳愉吃惊,“这么多?”
小太监点头,“可不么?”
叶芳愉终于起了点兴致,“那有没有长得格外好看的?或者说,有没有新入宫不久,十来岁左右,还住在围房的?”
小太监吸了口气,“娘娘问的是箬云姑娘吧?”
叶芳愉一怔:“箬云?”
小太监狂点头,忍着兴奋,说道:“这儿所有的姑姑里,就数箬云姑娘最好看了,刚进乾清宫不久就搬去了围房呢。奴才平日里接触也不多,只在御书房的茶水间里见过几回……”
他说着说着,似乎意识到什么,“娘娘,娘娘是从何处知晓箬云姑娘的?”
叶芳愉轻咳了两声,没有把小娃娃卖出来,也没有回答小太监的问题,而是直接转移了话题,“有多好看?”
小太监瞅瞅她,低着头想了想,“那自然是没有娘娘好看的了……”
叶芳愉板着脸,“说真话。”
小太监:“……”
他心里惴惴不安,脑子里轰地一下,只觉得怕是遇到了人生中最大的难题,左思量,右思量,还是学不会师傅“巧言令色”的那一套,干脆“噗通”跪了下去,“奴才,奴才知错了……”
猝不及防吓了叶芳愉好大一跳。
“这这这,这是做什么?”她连忙指挥紫鹃把那个小太监扶起来,没好气道,“你不乐意说,不说就是了,怎地突然弄得像是本宫有意欺负你似的?”
小太监腿软到起不来,闻言就抬手往自己脸上扇着巴掌,“娘娘说得是,都是奴才的错。”
紫鹃阻拦不及,他便结结实实地挨了两下,脸颊上很快泛起红印。
看得叶芳愉心里格外不舒服。
却也没说什么,挥挥手就让两个小太监和两个小宫女都出去了。
紫鹃走过来想安慰她,“娘娘可莫要生气……”
叶芳愉睨她一眼,“你也觉得我是因为那个郭络罗氏生气的?”
紫鹃飞快摇头,“怎么会,娘娘最是大方不过了,奴婢知道,您是在气那个小太监的做派。”
叶芳愉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而后轻叹一声,“梁九功看人的眼力却是一般。”
紫鹃提起茶壶给她续水,口里说着:“哪里是梁伴伴的缘故呢?娘娘许是不知,那个小太监其实是梁伴伴的同族后代,入宫时受了嘱托,梁伴伴才会悉心照看的。”
“只可惜心性和能力都一般,梁伴伴平时也很少给他派活,还是小宁子受重用一些。”
“小宁子?”叶芳愉好奇问。
紫鹃点头,“是梁伴伴的另一个徒弟。”
“原是这样。”叶芳愉露出个恍然的表情。
之后又问了一些乾清宫的宫人情况,大致知晓,乾清宫一共有两个首领太监,除梁九功外,还有一位叫做顾问行的,比梁九功服侍皇上的时间还要早上几年,现主管敬事房里的所有事务。
闲聊了约莫有十来分钟左右,门外忽然传来几道嘈杂的脚步声,大门倏地被人从外推开,伴着一声语调高昂的唱喝,“皇上驾到!”
叶芳愉只得连忙下榻迎接。
一番行礼过后,随伺的宫人都被屏退了出去,屋内很快只剩下叶芳愉和皇上两人。
当室内重归静谧,龙涎香萦绕。
叶芳愉忍不住掐了掐手指指腹,心底隐隐有些不安,腰背的酸痛之感愈发明显,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一幕幕在脑子里呈现。
双颊不自觉染上了几分绯色,热意蔓延至耳后。
叶芳愉低着头不敢去看皇上的神情。
却不知,另一边,身形颀长的男子,看向她的眼神已经不复清晨时候那般滚烫灼热,而显得神情浅淡,眉目自矜。
他把叶芳愉牵到榻上坐下以后就松了手,转身在屋子里晃了几圈,表情带着思索,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什么,大步走到靠里的一个柜子旁,拉出几个抽屉,翻找了几圈。
最后拿出来一本封面全黑的薄册,朝叶芳愉递了过来。
那一瞬间,叶芳愉的脑海里闪过千万种思绪,如汹涌的浪潮一般飞驰而过,最后残留下来的,是多兰嬷嬷那张写满沧桑痕迹的老脸。
这,这本不会也是避火图吧?
青天白日的,约她来乾清宫看避火图?
叶芳愉下意识地拧紧了眉,不敢抬头也不敢接,于是皇上便又往前递了递,小声道:“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