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坐在正殿里头说话的几位庶妃,林太医停下脚步,显得有些迟疑,许是在思考要不要过去给她们请个安。
紫鹃还不知他心里在想什么。
见他停下脚步,转头又催促了几声,“林太医走快些,惠妃娘娘正在暖阁等着呢。”
林太医被“惠妃娘娘”几个字惊醒,很快回过了神,跟在紫鹃身后继续往暖阁走。
殿内正在闲聊的几位庶妃被外面的动静弄得有些不明所以,叫人了解了情况后,很快由马佳庶妃出面,赶到了暖阁询问情况。
而其他人为了不打扰太医诊断,则是暂时留在了正殿之中等待消息。
……
钟粹宫暖阁。
光线明亮的屋子里,万黼平躺在床上,正伴着细弱的奶呼声,睡得十分香甜。
白白嫩嫩的脸蛋上睡出了几抹红晕,长卷而浓密的睫毛,在眼下铺出两片小小的阴影,红润的嘴唇泛着晶莹水光,下巴上的肉肉随着呼吸声一抖又一抖。
两只小手捏成了圆圆的小拳头,举在脑袋两侧,轻薄透气的毯子盖到胸口的位置,小肚子藏在里面一起一伏,十分规律。
纳喇庶妃坐在床沿边上,看向万黼的眼神满含慈爱和担忧。
林太医进门后,先给叶芳愉和纳喇庶妃行礼请了安。
“微臣见过惠妃娘娘,见过庶妃娘娘。”
叶芳愉挥了挥手,示意他先起来,又问他知不知道目前的情况。
林太医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地板砖,“微臣来时,紫鹃姑娘已经与微臣说过了。”
叶芳愉“嗯”了一声,说道:“那你先去给万黼把脉吧。”
屋内的纳喇庶妃早已经让出了床前的位置,走到叶芳愉身旁,同她一起等待。
叶芳愉留意到她面上不同寻常的苍白,忙捏了捏她的手指,问她:“你没事吧?”
纳喇庶妃摇摇头,“我没有事,我就是害怕万黼有事。”
叶芳愉顿了顿,决定还是提醒她:“若林太医诊断出来的结果无恙,那便是延禧宫的后殿有事了。”
她一说完,纳喇庶妃脸上顿时愈发苍白,白中还透着一股青。
估计是被叶芳愉几句话给说懵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可,可那些人,不是姐姐您和老祖宗精挑细选的……”
叶芳愉只能叹气,“她们进延禧宫的时候,肯定是清清白白的。但是之后呢?会不会被人收买,会不会因为别的什么事情生出了私心,又会不会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彼此之间生出了嫌隙,导致她们为了打压对方而用了乱七八糟的手段?”
“这些你都有了解过吗?”
“我知你一心扑在万黼身上,可你有私下留心观察过他身边的人吗?还是你觉得她们是我选的人,便该由我来管教约束了?”
叶芳愉其实早就发现了后殿的不对。
——大约是仗着纳喇庶妃为人宽厚,不爱苛责。后殿的宫人就如同一盘散沙,毫无约束。
平日干活的时候也是能躲懒就躲懒,躲不过去就敷衍了事。
偏偏纳喇庶妃对宫人之间的调配安排也不怎么上心,严嬷嬷一边要随伺在她身旁,一边又要盯着底下的人,难免就有看顾不过来的时候。
特别是万黼出生之后,纳喇庶妃更是连皇上的宠都懒得争了,活似眼里只能看到儿子一般。
叶芳愉往后殿跑得勤,时常就能看见有宫人躲在走廊檐下,或者某个阴凉角落里谈笑聊天。
一见她的身影出现在后院宫道上,便飞快作鸟兽状四处散开,一边拿着工具打扫收拾,一边用眼尾余光偷偷觑着她的一举一动。
等她进了屋子,确定她看不见了,那些人就又会聚拢到一起说话。
——这还是某次,叶芳愉从窗口往外看时瞧见的。
叶芳愉清楚纳喇庶妃的性子,知道跟她说了也没用,便偷偷提醒了严嬷嬷。
严嬷嬷训斥过几次,也只是叫那些人变得更会隐藏了而已。
再后来,叶芳愉也懒得管了,毕竟这些人在名义上从属于纳喇庶妃,她虽是延禧宫的一宫之主,可纳喇庶妃既然没有要求,她也不好直接插手干涉。
倒不是害怕落人口舌,只是担心纳喇庶妃会不会多想,进而影响两人之间的情分。
想到这里,叶芳愉又叹一口气,“有件事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
“什么事?”纳喇庶妃两眼迷茫地问。
叶芳愉扭头盯着她:“我记得万黼身边一共安排了四个奶娘伺候吧?那为何每次出门,都是你亲自抱着万黼,却从不让奶娘跟着呢?”
叶芳愉没有亲自生过孩子,也都知晓孩子出门要带奶粉的道理。
这里不是把奶娘比作物件的意思,而是考虑到万黼还小,远远不到断奶的时候,纳喇庶妃她又不能亲自给万黼喂奶,那出门自然是要奶娘跟着的。
四个奶娘,两个晚间,两个白天,在叶芳愉看来是很合理的安排。
可她们却从来没有在白天出现过。
这不得不引起叶芳愉的深思。
纳喇庶妃估计也是猜出了她的言下之意,抿了抿干涩的唇,低声说道:“她们……是因为夜间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