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苏麻还在低声阐述:“……她在宫中多年,藏了数不尽的暗桩,被发配到景福宫后拔除了一波,这次动用的应该就是最后十几个人了。”
“想来是存了同归于尽的心理。老祖宗察觉后,命人暗中把毒药拿走,那些人却还分布在各个宫里,没有明面上合理合规的借口,也不好一次性全部拔除。”
叶芳愉“嘶”了一声,董氏是疯了吗?
她自小生活在和平年代,平生没有见过这么疯魔的人,一时间无法压抑心头的震惊,双手握成了拳,指甲陷入掌心都不知。
苏麻在一旁低眉顺目只顾回报,没有察觉她的异常。
对面,太皇太后那向来和蔼的面孔已经染上了丝丝阴霾,眉间蹙着散不去的怒意。
待苏麻说完,她冷不丁接着开口:“贵人待遇,倒是便宜了她。”
叶芳愉默了默。
根据苏麻查出来的结果,董氏的谋划除了毒死她们这些旧人外,还有嫁祸给钮祜禄妃和佟妃的意图。她先让人去与佟妃宫中的宫女接触,又令宫女与钮祜禄妃宫中的小太监接上了线。
偏偏钮祜禄妃聪慧机智,在发现小太监的异常后,第一时间寻了她去做主。
而佟妃……至今还一无所知。不仅毫无察觉,甚至还傻乎乎地被人利用,走到了景福宫的地界之内,做出了探听之事,为董氏将来嫁祸于她添油加瓦,打得一手好助攻。
叶芳愉都不知该如何评价。
若不是太皇太后早有安排,只怕此刻后宫已然大乱。
思及此,叶芳愉的指尖不由颤了颤,从心底深处蓦然生出了浓浓的后怕之情。
她抿了抿唇瓣,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
对面太皇太后许是瞧出她状态不对,紧蹙的眉间稍稍松了松,语气里带了几分温度,劝她:“已经没事了,别担心。现在是要想想,如何把那些个暗桩拔掉。”
她私心里想着暗中解决,以免引发后宫恐慌。
不然皇帝也不可能忍着怒火,还给了那个毒妇贵人之位。
然而一次性拔除那么多暗桩不是小事,特别是这些人还分布在各个宫殿,其中动静不亚于一次大清洗,息事宁人的意图便荡然无存。
这才寻了叶芳愉前来商讨。
叶芳愉攥着手帕,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色变得沉稳利落,她道:“臣妾若是没记错的话,宫中每隔几年就会重新调整一次宫人分布。”
与小选不同,小选相当于新人入职。而调整则类似于岗位轮换,也就是字面意义上的调岗,还是不需宫人同意的那种。
她翻过历年档案,知晓皇上登基以来,只粗粗调整过三次,其中有两次是由先皇后主持。
虽说今年小选才过,不好再动。
可明年是大选之年,届时势必会有新人入宫。故而若是以此为借口,说不得就可以将那些个暗桩顺理成章地归集至一处,再统一做处理。
她刚说完,太皇太后的眼眸便是一亮。
看着叶芳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叶芳愉苦笑着推辞:“此事……还需得老祖宗亲自主持才行。”
毕竟不是只有后宫才需做出调整,慈宁宫、寿康宫、乾清宫,甚至是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这些都是叶芳愉无法触碰到的范围。
若她此刻接下,只怕明日就会有源源不断参她的奏折飞向皇上的御案。
“牝鸡司晨”都算是最轻的罪名了。
太皇太后一想,倒也是这么个道理,于是大手一挥,允了此事。
*
因着太皇太后要着手准备“大换血”一事,落到叶芳愉肩头的重任便多了起来。
她忙了两日,实在忙不完,只得同钮祜禄妃几人重新商量了分工,将到手的权力又分了一些出去,看得多兰嬷嬷有些心疼。
可转头再一想,娘娘如今已是众妃之首,宠爱、威望都是其他妃子望尘莫及的;且她身子还没养好,只是忙碌两日就已露出了明显疲态,眼底青黑需两层脂粉才能粗粗盖住!
两相权衡之下,却也觉得那些个权力不算什么了。
是以叶芳愉便重新清闲了下来。
不过几日,忽而有了新的烦恼,还都与小娃娃有关。
小娃娃去武英殿第一天,没有一丝一毫的分离焦虑。
清晨,天还未亮,他就从睡梦中醒来了,抱着自己前儿收拾好的小书包,安静坐在床上等待杜嬷嬷给他换衣梳洗。
而正殿这头,叶芳愉也是早早起了来,打算送完小娃娃再接着睡。
母子两个沐浴着浓浓夜色,顶着更深露重在延禧宫门口道别了许久,黏糊劲儿看得周围宫人都有些牙酸。
小娃娃把脸埋在叶芳愉怀里,笑得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他就像个小大人一样,努力垫着脚尖,一边拍着叶芳愉的肩头,一边奶里奶气地安抚:“宝宝今儿还回来的,额娘不要担心……不回来还能去哪里呢?还有,汗阿玛说了,我要是特别想念额娘,可以中午回来,把下午的课暂且推迟半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