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被“身体康健”几个字说服,太皇太后终于首肯,从侍卫所拨了两个身手俱佳的侍卫,带着保清,每日都要在演武场待上两个时辰。
其中讲解各类兵器要花上两刻钟,研读兵法两刻钟,蹲马步半个时辰。剩下最后一个时辰,则是讲解布库的规则玩法,并且轮番与保清实战“交手”。
——说是交手,看上去更像是在与保清玩闹。
某日,叶芳愉从内务府回来,因着心血来潮,特意绕弯去了一趟演武场,远远就看见保清笑眯眯地扑在一个身穿黄马褂的侍卫身上。
侍卫平躺在演武场的训练台上,小娃娃就像只小乌龟坐飞机。
涨红着一张小肉脸,手脚使劲扑腾,都没能触碰到侍卫的身体,反而被侍卫抬手高高举着,举了足有几分钟时间,两人才重新站起分开。
叶芳愉好奇询问小娃娃的贴身太监张顺安:“这是在做什么呢?”
张顺安敛着眉:“回娘娘,大阿哥这是在打布库呢。”
话刚说完,训练台传来几声叫好。
是训练台周围观看的侍卫们发出来的,他们一边鼓掌,一边喊着“大阿哥勇武!”
而那两个侍卫则是默契地朝着小娃娃围了过去,一个用扇子给他扇着凉风,一个拿着湿棉布给他擦汗,擦汗时一手捏着肉下巴,另一只手频频故作不经意地从小娃娃软弹的包子面颊上划过。
叶芳愉看完,抿了抿唇:“……”
不知作何评价。
她又站了一会儿,有人留意到这边的动静。
霎那间惊诧过后,连忙过来行礼,行礼声传到训练台上,小娃娃睁着亮晶晶的大眼睛看过来,笑得格外灿烂。
他推开两个侍卫的包围,迈着小腿噔噔噔往叶芳愉这边跑,跑到训练台边缘,看都不看就往下跳。
那训练台足有六七十厘米高,小娃娃跳下来以后,姿势无比熟练地用小手撑着黄土地维持平衡,黑色靴子下惊起了一阵黄土小风,弄得衣服下摆又脏了几分。
他无所谓地拍了拍手,见手上不够干净,就往衣服上蹭了蹭,旋即像只小花猫一样往叶芳愉这边扑。
叶芳愉连忙侧身闪过,不让他脏兮兮的小手触碰到自己的衣裳。
小娃娃明显有些委屈:“额娘?”
叶芳愉伸手摸了摸他身上唯一一处干净的地方——便是刚刚被侍卫用棉布擦过的小脸,手感极好,忍不住变摸为捏。
小娃娃就这么被捏得发出了两声滑稽的“咕叽”声。
叶芳愉莞尔失笑,当着这么些侍卫的面,不想现场演绎小娃娃的“新玩法”。
便收手站好,往旁边挪了挪,才说道:“你身上都是尘土,脏兮兮的,就别往额娘身上蹭了。”
“额娘等会儿还要去一趟翊坤宫和承乾宫,若是被你弄脏了衣裳,还得回宫去换,麻烦不说,回宫的时间又要往后推推,这样等你回去就找不到额娘了。”
小娃娃被她说得瞪大了眼睛,软萌地问:“那我乖乖的,不摸额娘的衣裳,等下了武艺课,回到延禧宫,就能第一时间看见额娘吗?”
叶芳愉沉吟着,摇了摇头,“那还真说不好。”
话音刚落,小娃娃就不爽地鼓起了腮帮子,“那要怎么样才能让额娘在宫里等我呀?”
叶芳愉指了指天,“要不然你拜拜佛?”
这回轮到小娃娃无语凝噎:“……”
他忍了又忍,还是捏着衣摆小声说道:“可是乌库玛嬷说了,拜佛只是为了心里有个依托,这世间所有的事情,最后还是逃不过‘事在人为’几个字。”
叶芳愉微诧:“你记得这么牢呢?”
小娃娃点头,不自觉挺直了腰板,“那是,我可是额娘的小……”
只说到“小”字,就似想起来什么一般,偷偷把“宝贝”二字咽了回去,改成了,“我可是很聪明的!”
叶芳愉身边的宫人全都齐齐笑了。
另一边的侍卫们有些不明所以。
叶芳愉笑得也有些无奈,小娃娃自满了四岁之后就苦心经营“大孩子”人设,在外的时候不敢求亲亲求抱抱了,私下里却依旧管自己叫“额娘的小宝贝”。
还美其名曰这是他与额娘之间“甜蜜的小约定”。
说什么“白日里他要做弟弟妹妹们成熟稳重的大哥哥,到了晚上才能重新做回额娘的亲亲小宝贝、小疙瘩、小心肝、小坎肩、小开心果、夏日里的小冰鉴,冬天里的小汤婆子……”
……后面那些词也不知是从哪里学来的。
*
从演武场出来,叶芳愉乘着轿辇,径直去了承乾宫。
彼时已是三月,冰消雪融,春意渐暖,紫禁城的风带着清爽,阳光都有了温度。
承乾宫前有宫人跪在地上擦拭青石板砖,看见叶芳愉的轿辇过来,连忙起身让开。
门口监视的宫女遥遥望了两眼,收回目光急匆匆往里头奔去。
叶芳愉下了轿辇,进入承乾宫时,里头院子里已然跪了一地的宫人,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开口请安时说的是:“奴婢/奴才们见过庶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