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芳愉:……
她觉得自己现在好像个刚出炉,香气喷喷的肉包子。
“皇上?”清润如醴泉般的声音响起。
年轻的天子很快回过神,心里像被塞了十来只迷路乱跑的兔子。
他目光狼狈地在地砖上滚来滚去。
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和克制,“何事?”
叶芳愉还没发觉他的异常,只觉得他表情有些奇怪,问道:“不知被保清伤到的那个宫人如何了?”
被派去查看伤势的宫人早已在门外候着。
梁九功听到屋里传来的呼唤声,忙不迭把人带进去回话。
“回皇上,那个宫人伤势无恙,不过是腿上被划了两道口子,将养几天便没事了。”
没事就好。
叶芳愉松出一口气,问完了利器来源,又觉得自己很应该问问小娃娃的动机。
于是又把怀里的小娃娃抱起来,问他:“宝宝能不能同额娘说说,为什么要伤他?可是他说了什么,惹你不高兴了?”
她后面这句完全是下意识,不想承认保清是个熊孩子。
问完以后又觉得自己这句话好像有些偏颇,刚想打个补丁,就见怀中的小娃娃倏地把脸上盖着的小肉手放了下来。
顶着一张大红脸,朝叶芳愉和他汗阿玛嚷嚷:“我是因为看见他干坏事了!”
“他是个坏人!”
“对,坏人,哥哥才是好人!”此时小太子也捏着拳头给哥哥作出担保。
两个小娃娃就此你一言我一语地叽叽喳喳起来,语调混乱,声音高昂,还带着几分激动和亢奋。
说着说着,两人同时往下滑,噔噔噔跑到屋子另一边,拿了个什么东西过来。
叶芳愉一瞧,是个白瓷碗。
她有些疑惑,就听保清扭头朝小太子喊了一句,“弟弟你先不要说,我来说就够了。”
“对,哥哥说就够了!”小太子跟鹦鹉似的,只会重复保清说过的话,一边说,一边点头,脸蛋上的肉肉直接漾出了一圈一圈的纹路。
看得叶芳愉手心忽然痒痒了起来。
下一瞬,就听得自家的小娃娃石破天惊说出一句:“我看见了,他把皇叔的药药偷偷倒掉,然后兑了茶水进去!”
叶芳愉还没反应过来,旁边静静听着的皇上便倏地沉下了一张俊朗的脸。
他大手一伸,把保清手里的瓷碗拿过来,转动着细细打量,须臾,指了指碗底上一处花纹,“确实是出自纯亲王府,这应是隆禧的药碗。”
看叶芳愉面露不解,他便细细给她解释:“隆禧因着早产的缘故,自小身子就不好,常年喝药,无法学习骑射,平日最爱看书和画画。”
“后来有一段时间,迷上了画各种花样子,纯亲王府里所有的家具、瓷器、乃至衣裳和手帕,全都按着他画的花样子打造。”
“若是他亲手设计的物件,底下都会带着这个花纹。”皇上把瓷碗递到叶芳愉手里,特意点了点碗底的一个图案。
那是一个飞鸟形状的图案,只是这鸟比较胖,有点儿像是……肥啾?
叶芳愉一边看,一边不确定地想着。
今儿是中秋,前朝的宫宴一般持续至傍晚时分。因着后宫还有太皇太后设下的家宴,宗室王爷出宫的时间则要比朝臣晚上一两个时辰。
而纯亲王因着身体孱弱无力,早先就得了皇上的明旨,可自行决定何时出宫,回府休息,哪怕是不想参加家宴,皇上和两位老祖宗也不会说道什么。
但他却很是坚持,从未早退过一次。
为此,慈宁宫还专门收拾出来一间侧殿以供他随时休息。
是以叶芳愉有些不解,纯亲王入宫参宴,有皇上和两位老祖宗的照拂,还有专门的宫殿居住,可说是应有尽有,不过喝个药,怎地还要自备瓷碗?
皇上没想到她的疑惑是在这上面,阴沉的俊脸怔了怔,旋即染上清浅的笑意,耐心回答她:“朕也问过,他只道是喜欢。”
也或许是因为有着自己印记的缘故。
具体原因皇上没问,思量着左右不过是小事。
他回答完叶芳愉,转而看向地上的小娃娃,思及他之前说过的话,将梁九功招过来,低语吩咐了几句,便叫他下去安排了。
抬头迎上叶芳愉不解的眼神,目光不着痕迹在她秾艳的妆容上转了转,眸色愈发深邃,他轻咳一声,“再等等就有结果了。”
*
不多时,梁九功就回来了。
他脸色难得有些难看,先朝着皇上和叶芳愉拱了拱手,才压着声音回禀道:“万岁爷,那宫人被压入慎刑司不过一炷香时间便招了。”
纯亲王自小身体便虚,常年汤药为伴。无法上朝,虽有皇上和两位老祖宗的怜惜,到底根基浅薄,在宗室中也比较透明,久而久之,便有人打起了歪心思。
此人便是专门给纯亲王治病的太医。
说是治病,不过就是每三日上门把把平安脉,再开几副汤药便罢了。
反正纯亲王的身体也就那样,治不好,也死不了。
因着这两年三藩之乱,皇上的重心一点点往前朝加重,后宫都没有时间去了,如何还记得自己有个身子孱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