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利亚·德·萨利纳斯停下了手中的针线活:“如果国王一定要离婚呢?”
  凯瑟琳王后冷笑了一声:“我俩结婚的特许状用了快一年的时间才拿到,你觉得一张离婚的特许状会花费多久呢?伊丽莎白小姐能怀多久?二十个月?当她的孩子生下来注定只能是一个私生子,你觉得沃尔西主教还有多大的劲头去折腾国王的离婚大事?”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听说预产期是九月份。”
  凯瑟琳王后从高凳上站了起来,开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十羣一52耳七五2叭一“我已经写信给皇帝, 让他向教皇施压,撤销托马斯·沃尔西的英格兰教皇使节的身份。如果亨利想离婚, 他必须到罗马教廷去上诉。除了教皇的裁决, 别的判决我一概不认。”
  教皇阿德里安六世和查理五世皇帝都是佛兰德斯人, 在他当选为教皇之前, 他曾是查理五世的家庭教师、后来又为他担任卡斯蒂利亚总督。
  有这样一份关系在, 她还是比较相信,教皇阿德里安六世会是偏向于支持自己的。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道:“我就是搞不懂,国王陛下到底在想什么。未来英格兰国王的生母是一个平民?他脑中到底在想什么呀?”
  凯瑟琳王后黯然道:“我也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让我走进他的心。”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您从没想过与他分开吗?”
  凯瑟琳王后摇了摇头:“我无法想象自己不是英格兰王后,我从小就是按英格兰王后养大的,我的儿子应是英格兰国王。现在我母亲已不在人世,并且把王位传给了胡安娜,我已经不再是卡斯蒂利亚女王的女儿,我的联姻价值已经微不足道……”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所以您会抗争到底?”
  凯瑟琳王后的目光穿过高窗,眺望着远方:“我不甘心——我始终觉得,我和亨利会有一群孩子,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开心。但是他被上帝的隐喻吓疯了,我会寻找教会里面最高明的神学专家、最专业的人士去疏导他、开解他,打消他的念头。如果我们真的有罪,我可以往后余生一直忏悔,但我绝不会离婚。”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低声安慰王后:“约翰·费希尔主教一直支持您,他是英格兰公认的最圣洁、最睿智的主教。”
  *
  托马斯·沃尔西在约克宫召开的教皇使节法庭,参会的主教有:罗切斯特主教约翰·费希尔、林肯主教约翰·朗兰、以及伦敦主教卡斯博特·滕斯托尔等众多主教。
  坎特伯雷大主教威廉·沃勒姆则作为顾问出席。
  法庭讨论了尤利乌斯二世教皇当年的特赦诏书,托马斯·沃尔西征询了所有主教们的意见。
  主教给出的都是模棱两可的答案,只有罗切斯特主教约翰·费希尔坚决地认为,这场婚姻是完全合法的。[注1]
  法庭未能作出国王有罪的判决,一时陷入了僵局。
  法庭外,凯瑟琳王后派出了她的一名亲信,一个名叫弗朗西斯科·费利佩斯的西班牙籍仆人,前往卡斯蒂利亚,把消息带给了她的外甥——查理五世皇帝。
  查理五世为筹备军费,正在策划七月份召开卡斯蒂利亚议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亨利八世要与姨妈凯瑟琳分开,意味着两国的同盟关系随时可能破裂。
  一旦破裂,亨利八世势必会倒向法兰西,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于是,他先是给亨利八世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请求亨利八世,最好还是将此事保密,保持体面,并且想出一个解决办法来。他吩咐大使提醒亨利八世,质疑教皇的特赦权还会影响到除他自己之外的其他国王的地位。随后,他写信要求教皇阿德里安六世拟一道温和的简函,终止这起丑闻。[注2]
  *
  一切都在沃尔西主教的预料之内,他知道,凯瑟琳王后势必会想出各种办法,阻止与亨利八世分开。
  就算他的教皇使节法庭做出了婚姻不合法的判决,她也会继续上诉到罗马教廷,何况本国教会的主教们还不能达成一致——罗切斯特主教约翰·费希尔是个固执的家伙,他完全站到了阿拉贡的凯瑟琳一边。
  现在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等时局进一步变化。
  他把情况向亨利八世一一道明,亨利八世只是冷冷地回道:“那就向罗马教廷上诉。”
  *
  玛丽·博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王后,大家都知道,国王在想办法与她分开。
  沃尔西主教劝勉亨利八世,在教皇未做出明确判决之前,仍要温和地善待凯瑟琳王后,于是宫廷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谁都能看出,国王夫妇貌合神离。
  亨利·珀西回到了红衣主教的府上,令玛丽·博林意外的是,他进宫后还主动找到了自己。那是一个下雨的午后,凯瑟琳王后与罗切斯特主教约翰·费希尔在密室中祷告。最近她与约翰·费希尔主教经常在密室中一呆就是好几个小时,嘀嘀咕咕,似乎有做不完的忏悔。
  “安妮后来怎么样?”他主动询问。
  “她很受打击,”玛丽·博林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道:“她以为你会为她抗争。”
  亨利·珀西淡淡道:“贵族是没有婚姻自由可言的。”尤其是这个国家最古老的贵族家庭。
  玛丽·博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亨利·珀西似在为自己辩解,缓缓又道:“国王需要博林家的女孩与巴特勒家族联姻,解决关于奥蒙德伯爵头衔的争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