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猎的侍女玛格丽特·谢尔顿是一个外表开朗的女孩,她比王后年轻,很轻易赶上了国王,几乎与国王并驾齐驱。每遇到一处栅栏或障碍,她的马匹都可以与国王的一前一后跨越过去。
  “你用的什么香水?”国王突然勒住了猎马。
  “什么?”
  “我问你用的什么香水?”国王又重复了一遍。
  “玫瑰——”谢尔顿小姐不明所以。
  “回去赶紧洗了它,熏得我已经没心情打猎了!”
  玛格丽特·谢尔顿委屈极了,明明国王用的也是玫瑰香水,她是故意投其所好才洒了好多玫瑰香水!
  那只成年的野鹿突破了狩猎队的包围,最后跑掉了。
  亨利八世率领着众人怏怏回宫。
  每一个人都惴惴不安,因为不知道国王的心情为什么陷入了低谷。
  *
  凯瑟琳王后回宫后,一边换衣服,一边恶狠狠地对玛利亚·德·萨利纳斯道:“霍华德家的女孩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
  “发生什么事了,陛下?”
  “玛格丽特·谢尔顿一直追着国王骑马,几乎全程与他并驾齐驱。”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为王后换上舒服的亚麻长裙:“有句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凯瑟琳解开了长发,长吁了一口气,说:“你尽管说。”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道:“以前,国王未对玛丽·博林小姐表现出兴趣之前,侍女们都是安分守己的。自从玛丽·博林出现之后,她们的野心都被激活了——如果玛丽·博林可以吸引国王,并且把国王逗弄得团团转,那么她们也可以。尤其最近国王冷遇了玛丽·博林后,她们都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凯瑟琳王后骑了大半天的马,浑身都是疼的,她用微笑掩盖着疲倦道:“所以我才尽量陪伴在国王的身边,哪怕我感觉我的腰和背都快断了。”
  玛利亚·德·萨利纳斯安慰她道:“不过王后陛下也不必太在意,您看,国王这不很快就厌倦了她。她们都是流星,转眼就会消失不见,只有您是永恒的月亮。”
  “月亮吗?”凯瑟琳王后惆怅地道:“我感觉自己都快暗淡无光了!”
  *
  亨利八世这一次外出打猎,没找到半分的乐趣。王后也是成心,一个博林家的女孩都不让参加,反而挑选了一个新来的侍女。
  新侍女对自己一直紧追不舍,偏偏她还洒了一身的香水,香气馥郁,熏得他一点心情也没有了。
  那一瞬间,他怀念起玛丽·博林的味道,她身上一直是清新的马鞭草的味道,特别好闻。
  该黏着他的人,不黏;不该黏着他的人,哪儿哪儿都是!可真是讨厌死了。
  亨利八世早早结束了这次打猎,神情阴郁地回到宫中。以往每次狩猎,都是天不亮就出发,直到天黑透了才结束。
  今日天色却还早,他骑在高高的马背上,远远地就看到玛丽·博林与一个男子站在鹰舍前,两人也不知道在交谈什么。
  一只白色的猎鹰静静地伫立在她戴着防护手套的手背上,偶尔活泼地跳跃几下。
  亨利八世形容不出自己是什么感受,她得罪了自己,却像没事人一样,神情泰然自若,完全看不出有半分的担忧和自责。
  与她交谈的人是詹姆斯·巴特勒,爱尔兰贵族——皮尔斯·巴特勒的长子和继承人,玛丽·博林的表兄。
  看清了他是谁后,亨利八世的脸色更阴悒了。
  第七代奥蒙德伯爵——托马斯·巴特勒去世后,他的堂兄——皮尔斯·巴特勒自命为奥蒙德伯爵,实际控制了伯爵在爱尔兰的所有遗产,并取得了爱尔兰议会和民众的支持。
  已故伯爵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其中长女是托马斯·博林的母亲。
  托马斯·博林代母亲提出了上诉。
  究竟谁才是合法的继承人,这么多年,一直官司不休。
  作为亨利八世,他需要亲英的巴特勒家族继续在爱尔兰为他效力,他不想得罪皮尔斯·巴特勒;同样,他也不想让博林失望。
  如何才能完美地解决这个争端,1520年,萨里伯爵向沃尔西主教提出了一个方案,通过双方的子女联姻——皮尔斯·巴特勒的长子娶一位博林家的女孩,这样伯爵的头衔和领地将由双方的后代共同继承。
  亨利八世当时觉得这个办法很完美,这样既能安抚博林,也能让巴特勒在爱尔兰继续尽忠效力,同时还能借婚姻条款细节的谈判,拖延“人质”——皮尔斯·巴特勒的儿子在伦敦多呆几年。
  可谓一箭三雕。
  可是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玛丽·博林会是那个博林家的女孩。
  詹姆斯·巴特勒生于1496年左右,比玛丽大不了几岁。想到自己气得要死,玛丽还有心与人谈笑风生,亨利八世真想拿马鞭,逮着什么人随便猛抽一顿。
  至于想到这两人的婚事万一真的成了,亨利八世的内心更是说不出的不安与烦躁。
  曾经倍受自己祝福的一个提议,如今,如鲠在喉。
  *
  嗅觉灵敏的廷臣们和侍女们以为玛丽·博林这么快就失宠了。
  “……国王再也没有私下召见过她。”
  “当然了,每一个女人就像一道菜肴,所有的口味都不一样,只有傻瓜才会满足于一种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