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曦看着郭嘉进入房内,抬手抚摸着自己的眼角,扯了扯嘴角,却挂不出一个笑容。
陛下的圣旨来得很快,前脚郭嘉刚刚换完衣服,要求郭嘉进宫面圣的旨意就下来了。郭嘉看着宣旨的人,没什么诚意的接过了圣旨,连跪的步骤都省了:“谁在宫里?”态度随意的如同对待自己的下属。
不过那其实就是郭嘉的下属:“回大人的话,”小黄门对着郭嘉行了礼,“司马家的二公子,杨太尉家的公子,司空府的大公子、二公子,还有如今伏家主事的大公子和皇后娘娘。”
正在系大氅的郭嘉动作一顿:“伏德?”他挑眉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我们这位冷静的皇后娘娘,如今终于也要开始自己的小动作了啊。”他摆了摆手,示意小黄门可以退下了。
白曦倒是想起来了另一件事:“之前,奉孝你要我在皇嗣上做些动作。”如果不是刚才小黄门的通报,和郭嘉那句总结性的话语,他怕是把这件事抛之脑后了,“皇后娘娘这次的动作,怕是因为皇嗣。”
“皇嗣?”郭嘉猛地扭头,瞪大眼睛看着白曦,“皇嗣?”他不确定的又重复了一次。
“算算时日,只能因为这个。”白曦点头肯定了郭嘉的疑惑,“当初董贵人离世时,怀有皇嗣,陛下不敢保也不能保。如今后宫空缺,曹妃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孕有子嗣的,陛下想必也是急慌了眼。”
“不,嘉不是在说这个。”郭嘉在领口打了个结,“真的皇嗣?”
这个问题让白曦有些不着头脑,不过郭嘉也并不想要白曦的答案。他一边算计着伏皇后可能的动静,一边踩着小黄门的后背上了马车:“小曦,”他看着后一步跳上马车的白曦,“无论嘉做什么,你都不会生气的吧?”
难得见到郭嘉不自信的态度,这让白曦觉得十分的新鲜:“你要做什么?”
“唔,想做一次赌徒。”郭嘉放下了车帘子,听着木头在石板砖上滑动的声音,“你会陪嘉一起赌的,对吧?”
白曦并没有给出一个精准的答案,他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关的问题:“你不想留着那个孩子?”倒不是什么怜悯心或者是不忍,他只是有些担心自己的动作是否给郭嘉的计划带来了一些不便或者变更。
“无关大局,”机敏如郭嘉,一眼就看穿了白曦的担忧,“你喜欢小孩子。”肯定句。无论是郭奕还是曹冲,又或者是当初他们初遇,郭嘉很早就发现白曦对于小孩子有着超出往日的耐心和关爱。
“如果对你的计划产生……”
“一个还没出生的孩子而已,小曦。”打断了白曦的剖白,“哪怕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皇子,也不过是重新做一个可行的计划而已。”郭嘉摊开手,将自己的掌心朝上,虚空一握,“嘉可是鬼谋啊。”
他很少提起外界给自己的称号,因为觉得有些奇怪。不过眼下是例外:“那毕竟是你的侄子,”皇室怀孕从来都是用皇子来称呼那个还未孕育的孩子,“如果你想要留下他,嘉有很多办法帮你……”
“我只有一个孩子,”这次轮到白曦打断郭嘉了,“小奕一个,就够了。”
对此,郭嘉握拳的那只手向上,深处食指和拇指掐住了白曦的下巴,将他的头拉进。棕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眸子贴得很近,马车外的阳光晃啊晃,在马车中投下阴影,消失又出现。
一片静默。
直到马车外传来了小黄门的声音,郭嘉才松开了自己的手,先一步下了马车。白曦落后半步跟在郭嘉的身侧,沉默的如同他的影子,而携带着这个影子的郭嘉也沉默着,直至进入大殿跪拜帝王。
当初衣带诏事件时刘协的模样,他现在消瘦了很多,眼睛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郭祭酒快快请起。”直至郭嘉完全行完了礼,才虚虚在空中做了个托起的手势,马后炮一般说了句没多大诚意的话语。
知道这是对方给自己的下马威,郭嘉明面上依旧是一副感激的模样,戏做了个十成。
白曦乖乖的在郭嘉的身后当一个影子,比起大刺刺的郭嘉,一进门就战战兢兢甚至当刘协喊着起身后,都低着头好像要把头埋到地里的模样,也成功让除却清楚他底细的司马懿外所有的人都忽视了他。
“郭祭酒好胆量啊,”既然已经撕开了脸,司马懿也懒得做好人的模样了,“就这么单枪匹马的进了皇宫——不,等等,还带了条狗?”语气惊讶无比。
“仲达说笑了,”郭嘉并不生气,他脸上带着令人倍感舒心的笑容,“这毕竟是陛下的皇宫,如果陛下生活的地方连这点儿安危都无法保全,”不动声色的捅了如今御林军的护卫一刀,“那定然是底下的人仗着陛下宽厚,欺瞒陛下了。”
如今的御林军在伏皇后的母家手中,若是司马懿敢认,那边是得罪伏家。虽然伏完因为衣带诏的事情下狱处刑,可伏家毕竟是百年大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强如司马家在这个关头也不会轻易树敌的。
“自然不如祭酒府上安全,”司马懿笑着将球踢了回去,“毕竟与曹司空比邻呢。”
“陛下宽厚,”郭嘉对着坐在最上的刘协拱手,“厚及臣子,关爱百姓。才让许都有了如今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样。”当郭嘉想要圆滑起来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够抓住他的尾巴,“以陛下的英明,加以年月,这天下定然都会如许都这般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