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一次除却风险与危机,曹操看到更多的,是机遇。
他不过是把儒家当代行走世间的代行家族告诉了法家之人,他们转身能够聚集起数十个门派。若是他将这事公之于世……不,如果他以重现当年百家盛世之景为交换,如何不能换一个人才辈出的王朝。
秦朝二代而亡又如何,秦朝十几年的繁华如手上落花,草上朝露,可就是这样短暂如昙花一现的统治,却换来了近百年外族不敢踏入中原一步的威慑。不正是因为北有蒙恬,南有赵佗,老秦人镇守四方,护住了这内乱的中原么。
若他登基为帝,重现当年大秦百家争鸣之景,不,哪怕只有两家象征,也好过一家独大的模样。到时候汉室的腐朽的根基被完全拔起,他不能称帝终身为汉臣又何妨,这天下终究还是他曹氏的天下。
烈火之中,已经烧的乌黑的木竹发出了噼啪的一声脆响,唤回了曹操的神智。揉了揉因为盯着火烛有些昏花的眼睛,收敛了其中的野心与欲o望,将这些不该裸o露与空气的感情深藏内心。
现在,还不是时候。
乱世不过二十年,汉朝的根基腐朽溃败甚至已经开始摇晃,却还不是能够连根拔起的时候。这个王朝的忠心之臣还未完全死去,这个世代的忠心之辈还未完全老去,那些成名已久的大人物,一直在看着呢。
还需要再等等……
曹操抬起手慢慢的摩挲着自己的佩剑。
还需要再等等……
等到春芽再次茂盛,等到秋叶再次枯败,等到冬雪飞扬天空,等到夏花盛开绽放。等到再也没有人对汉朝抱有期待,等到所有人都渴望战争不再到来,等到皇室威严滑落低端,便是一切结束的信号了。
想起郭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想起最近摆放在自己桌子上的那些折子,曹操的指尖一白,攥着玉佩的用力之大,甚至让指尖泛出了几分青紫。
他也不是没有考虑过郭嘉在借他的手排除异己,毕竟他所调查出来的事情太过惊天骇俗,甚至有几分可笑。可当按照这个看起来极为可笑的结论所推测时,得出的东西却让曹操不得不防。
什么‘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看着那卧龙凤雏所在之处,哪怕他想要去求才,也得打到了荆襄才好。可若是他打到了那里,这天下已为他掌中之物,有没有那卧龙凤雏,又有什么关系呢。
更何况,他有一个郭奉孝,可抵千万军。
而一切的幕后推手郭嘉,却不知此刻曹操心中的波澜。他处理完了堆积的公文,在不重要的事情上按个‘阅’字章,在重要的文件上写上几笔字,窗外是郭奕欢乐的大笑声。
虽然是郭宅里唯一的孩子,但郭奕住的最多的却是隔壁荀家或者是曹家。只因白曦与郭嘉皆是有公务在身之人,随军出征又或者是打探刺杀的任务总不间歇,能如现在这样抽出时间陪郭奕玩的时候,总是少的。
看着面前推挤起来已经处理完的文件,郭嘉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起身,捞起披风披在了身上。郭宅不大,虽然前后也分了小院子,甚至有连廊分割了花园,但其中精致却不输曹操的府邸,花草树水假山与异石一个不缺。
小郭奕正在白曦的监护下,满树乱窜。这在往日是不被允许的,毕竟三四米高的树木,谁也不想自己的孩子在自己看不见得地方发生些什么。更何况若是郭嘉与白曦不在,树上还有暗卫要藏呢。
郭嘉靠在门上,侧身站在阳光之下,看着虽然一脸不耐,却依旧跟着蛮树乱窜的小郭奕,在树下来回走动的白曦:“男孩子,偶尔摔一下也不要紧。”
“就是,阿爹你太小心了!”郭奕看着白白嫩嫩小胳膊细腿的,却是继承了他生父的神力和武学天赋,往日看着像是个乖巧的孩子,换了身一副却像只猴子一样,在树枝之间来回翻腾,看的让不动武的郭嘉都难免心颤。
“你若是摔了,”白曦仰头看着郭奕,“这树也不用留了。”
听闻这话,急了的却是郭嘉:“等下,为什么他摔了,要砍嘉的树?”
“因为是你我爹啊~”郭奕往树杈上一趴,“不都说打了小的,来了老的么。所以这树杈长得不是地方,摔了弈儿,阿爹可不就得先声夺人,找那老的——”拍了拍身后的粗壮树干,“找事儿么。”
郭嘉翻了个白眼:“你倒是聪明哦,你怎么不说是这树先动的手呢。”
“因为……”小郭奕嗤嗤的笑出了声,“阿爹相信弈儿啊~”
又如何不是这个礼的,打了小的引来了老的,小家是这个理,大国也是这个理。大人争执又如何,若是有人动了幼苗,撅了根基,哪怕是兔子也会咬人的。
当年不过是因为武帝手中权势不可撼动,可如今陛下手中,也只剩一纸空令了。
其中可以做手脚的地方,太多了。
郭奕侧身,扒着树枝将自己吊在了树杈上,晃了晃自己的脚,松开了手。然后他得偿所愿的掉进了自家阿爹的怀中,闻着他身上药味的淡淡苦涩,扬起了嘴角:“阿爹真好,”抬手搂住了白曦,“最喜欢阿爹了。”
“嘉呢?”郭嘉不甘落后,“你让嘉帮你写大字的时候,不是说最喜欢嘉了么?”
“也喜欢爹爹的,不过阿爹总是没时间陪小奕,所以,喜欢阿爹的时间多一些。”小小年纪,郭奕的嘴巴倒是随了未定性前的郭嘉,甜的数十人紧张的心跳声,均匀的呼吸声,在静的诡谲的气氛下,甜的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