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很好么。”郭嘉的脑子转的很快,基本上当曹操说道身份不同时,便知他再说谁了,“孟德与他定然是神交已久,他既与你做友,也定然是仰慕你名气的。如此相交,真心换真心,如何不能长久。”
  听见郭嘉插话,曹操便知郭嘉已经洞悉了自己的意图。只是看着郭嘉的意思,确实不想趟入这趟浑水:“若天下所有人都如奉孝你这般知人识趣,操便不会苦恼的夜难安寝了。”所以,你得给孤当垃圾桶和建议箱。
  曹操的暗示让郭嘉撇了撇嘴,垂眼看着手中的酒杯,再次为自己斟满:“且说说看。”
  如果是来问文若的事情,也难改会以友人的身份前来。若是作为主公前来询问谋士,郭嘉想都不想,就知道自己会做出如何的决断。他固然是与文若交好,可若是文若挡住了他的路,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乱世,各为其主的事情,还少么。郭图还是他近亲表哥呢,打袁绍的时候,就他郭奉孝蹦的最欢快。等着打完了袁绍,郭图落在曹操手里的时候,也没少费心思找自己,想要自己把他弄出监牢,然后郭图连带他的爪牙,比谁死的都快。
  郭嘉听着曹操在那里讲述自己的烦心事,端着酒杯起身走向了亭子的边缘。
  靠在立柱上,看着湖面上倒影的月亮,心如湖面一般透亮。
  曹操能够以友人的身份前来,却还有另一层意思在里面。若是他有一日和文若再无可退,针锋相对时,只能靠他郭奉孝,暗地里出手保全文若了。今日前来,便是要他知道,以后文若发生了什么,他曹操既不追究。
  “孟德所述之事,嘉知晓了。”侧对着曹操,声音散漫,“这种事情,难道不应该找贾主薄去做么。”假死或者是全身而退什么的,明明是贾诩的拿手好戏,把这天下搅成一锅浑水却不沾身的,不就是他贾文和么。
  而曹操给了郭嘉一个永远无法拒绝的因由:“操不信他。”看着郭嘉的侧脸,曹操说的如同在念宣告天下的求贤令那般发自内心,“这天下,操只信奉孝。”
  这信任来于何处呢,是因为他并无子嗣所以不会为自己后辈图谋功名利禄,还是这么多年他手中情报永无错误所立下的功劳,又或者是他随军征战出谋划策的来胜利的嘉奖,郭嘉不想思考,毕竟荀文若,也是他的朋友。
  不过是在两人之间周旋的问题,大不了如田丰沮授一般,派去边疆永驻不回。守这天下万千百姓,就不信还能够想得起究竟是谁掌权,谁落魄:“这进退两难之事,嘉也遇上了。”
  看着手中的酒杯:“只是孟德之事尚有嘉在其中周旋,嘉之事,孟德却帮不了嘉。”
  “哦?”知道这便是郭嘉答应了他的请求。曹操这段日子一直被荀彧拥护大汉王朝,却是他司空府之臣的巨大难题所困扰,如今终于被处理,眉宇间郁气稍散:“能让奉孝感到困惑之事,操有兴趣一听。”
  “孟德可知,儒家鹿门。”杯中的月亮随着他的手而摇晃,“便是当年董仲舒罢黜百家后,扶起来的那个儒家,鹿门。”这才是郭嘉今夜邀请曹操前来喝酒的真正原因。
  司马氏都已经欺负到了他的小曦头上,他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荀彧的事情很好解决,假死也好远派也罢,真正难处理的是如何将司马氏连根拔起:“‘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孟德可有听闻。”郭嘉算计人的时候,永远是笑意盈盈,他低垂的眼帘让你无法看清他的算计。
  “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曹操跟着郭嘉念了一遍,“这卧龙是谁,凤雏又是谁,敢以龙凤自居,倒也是大胆。”所卧龙藏虎,凤引九雏,哪个不是象征着天下太平之势,哪个不是意味着百姓安康之理。
  “是啊,”知道曹操想到了什么,郭嘉轻轻晃了晃酒杯,看着杯中掀起的涟漪打破了杯中月的完整,“若是区区两人便可平天下,吾辈半生戎马征战,半生寒窗苦读,又是为了什么呢。”勾起嘴角。
  “却是不知是谁胆敢放出这等豪言来,”即便知道是郭嘉在钓自己,曹操也依旧照着坑往下跳了,“若不是那鬼谷子的弟子,便是要说他们欺君之罪了。”
  郭嘉差异的往后看了一眼,看着曹操眼睛里的醉意,心中一颤。曹操是真的醉了也好,是装作喝醉也罢,今日他听见的怕都是要当做一场梦了:“襄阳水镜先生,司马徽。”将自己早就探听的事情说了出来。
  “外人只知水镜先生是高门名士,却不知于血缘来说,他是司马防的族弟。”
  当年司马一族分组留存,南迁的这一只,正是司马徽所带领。如今主枝欲图投靠皇家正统刘协,分枝怕是担的另扶明君的主意。如此,哪怕曹操如今已经有了篡位之心,他日儒家也可称自己簇拥正统。
  “却不知,谁是主君。”曹操的声音低的近乎自言自语,在这个夜晚却无处隐藏。
  “怕是……”郭嘉一顿,“朝着当今天子而去。”
  “也是,”曹操一声轻笑,“那毕竟是大汉王朝,百年的正统啊。”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却是说不出的苦涩,“有时还真羡慕那董仲颖,手中有两枚棋子,废那不听话的,保那听话的,还可威慑四方。”
  郭嘉的心一颤,没有回头看:“后来,便被点了天灯。”
  曹操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在这个宁静的夜晚传的很远:“被当做烛台又何妨,奉孝可不知,当年董卓千骑进京,那虎狼之气操自他之后,再未曾的见。当年那敢直言的小皇子,如今也不复存在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