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起了雨, 雨声滴答敲在青石板上,清脆又富有韵律:“很久不见你这么恐慌的情绪了。”不然也不会什么都不做,只是包容他。
  郭嘉一直都知道白曦的小心,他的小心翼翼更多的时候像是踩在薄冰上的人, 担心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调入冰冷的水中,窒息而亡。这种情绪今日格外严重, 以至于他的动作已经可以算得上是横冲直撞了。
  “没什么, ”白曦帮郭嘉擦头发的手指趁机穿过了郭嘉乌黑的发丝, 感受着手中冰凉的发,“挺好的。”将吸水的布扔在一旁的架子上,取来了第二块布开始搓揉郭嘉的头发。
  这么明显的闪避郭嘉自然不会注意不到:“说来听听,”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在白曦怀里找了个更加舒服的位置,“你也不想嘉让校事府的人上报吧。”
  如果自己说还能隐瞒一些事情,可是如果找校事府一查,那就是什么隐私都没有了。
  “是司马家。”白曦垂下眼帘,看着自己手指中间郭嘉的长发,“他们好像对我有些怀疑了。也不能说是我,而是那日拦街王越的人。”只是她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他们询问的荀彧,正是当初给自己扫尾的人之一。
  所以当司马防绕着圈子问完荀彧之后,他就来校事府找郭嘉,想要给国家提醒了。却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前来提点的贾诩:“贾诩那边儿,司马家的动作也越来越大了,他担心我的事情,瞒不下去了。”
  这一点,郭嘉心中早有防备:“安心,当初的事情,嘉已经同文若说过了。”虽然文若也很不支持将一个叛主的死士留在身边,“若是真的问起来,文若那边儿不会有问题的。”打了个哈欠,有些困乏。
  “不是因为荀令君。”白曦担心的另有其事,“你未曾见过鹿门的手段,这么多年来还未曾听说过……”说着说着,白曦的话停了下来,若有所思。
  “什么?”郭嘉抬手扯了扯白曦的耳朵,让他不要说话只说一半。
  松开一只手抓住了郭嘉的手腕,然后侧头亲了一下:“只是忽然想起,的确是有那么一个传闻,还是当初交手玄五的时候,侧听而来。”他以为这么多年未曾有人成功背叛鹿门,却好像的确有那么一个前辈?
  只是不知那人后来如何了:“当初逃离时,玄五曾经说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想的,他既然说你们,那想必在之前就已有人背叛出逃。”白曦用自己的小虎牙慢慢的摩着郭嘉的手腕,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所以你就担心被抓回去?”郭嘉将自己的手腕从白曦手里拔了出来,缩回了被子,“把头发擦干了!”
  得到命令,白曦笑了笑:“只是担心后续的麻烦,他们的动静如果太大,引起别人的调查就不好了。”又或者说真正在防备的是刘协,“如今荀令君只知我是叛主的死士,却不知我身体内流淌的血液来源于谁。”
  “这种事情,查不出来吧?”
  “希望是我多想了。”白曦摇头,总有种不好的感觉,“当初王越既然能够将我与当年联系起来,未必就没有其他人能够做到这一点。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毕竟这个身份实在是经不起调查。”
  他倒是想要将身份做得更加完善,然而最初知道他来历的人如今都位高权重,很难再做些什么。
  反倒如果他真的将自己的身份补全了,若是有一日这些人查起来,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们‘我的身份有大问题,快来问我’么。
  郭嘉像是一只猫一样赖在白曦的怀里,顺着他擦头的力道来回晃着头,昏昏欲睡的模样看着有几分可爱。虽然已经过了可以被称之为可爱的年龄,然而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却也不是说说而已。
  在郭嘉额头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只是防患于未然罢了,莫忧。”
  “你这么辗转反侧,嘉自然难以安定。”郭嘉打了个哈欠,眼角带了困倦的泪水,“若是真的担心,想办法把他们连根拔起就好,如果司马家不……”说到这里,郭嘉却停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墙壁不说话了。
  “怎么了?”没听见郭嘉的后文,白曦低头看着他。
  “只是忽然在想,为什么一定要是司马家。你瞧,当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是董仲舒,扶着儒家的是武帝,无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司马家。”他眼底闪过了一道精光,“若是其中还有你我不知道的事情呢。”
  白曦不是很明白郭嘉在说什么:“或许只是改姓呢?”
  “小曦,姓氏便是传承。”郭嘉远比白曦更加清楚,“对于学子来说,姓氏更像是自己的根,若是连姓氏都不要了,拿便是丢了自己的祖宗。可如果如你所说,百年前司马家就是儒家的天下代行,这说不通。”
  儒家举人举贤,就连当年孔子都是将位置让给了自己最有作为的弟子,司马家为何打破了这个传统常规:“你说,孔融知不知道这一代的天下代行,是司马防?”
  “不知。”问题在白曦心里转了转,“若是知晓,当初黄巾围城不可能不向他们求救。”
  “正是这个理。”郭嘉笑出了声,“当年他们敢为了你带走的都系封城,甚至将整个颍川都暴露在黄巾之下,还派人辅佐只是为了抓出你这个叛徒,他们的兴致就已经变了。”
  “便不是为了维护天下安定的儒门,而是司马家手中的一条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