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三皇子安排的人?”沈知弈顺着宋吟辰说出了猜测。
“我正是如此想,”宋吟辰颔首,道,“如今她已出嫁,此事已成定局,难以翻盘。我只单顾着父皇从哪儿能找来一位‘公主’,竟没想到却是输了他们一子。”
沈知弈道:“他们此棋下得险,短时间内也掀不起风浪。”
“你说得对,他们下的是一步长远之棋;可若要求长远,便难以求其稳定,日后派的上用场与否也自另当别论。”宋吟辰紧皱的眉心逐渐放松开来。
将棋子埋到北狄之远,而好巧不巧又是个女人。先不说大多和亲的贵族都只落得一个红颜命薄的下场,就算是走了好运气,几十年后仍旧没有香消玉损——汉人的女子受了狄人部落的影响,谁还说得准她是夫为妻纲还是父为子纲?
宋吟辰暂且对此事放下心来,但他仍有些顾虑。说来,没有书面文字记载的事,改来改去不还是凭着当权者一面之词?皇帝说她是公主便是公主,更别提他们并未完全掌控礼部与钦天监,若是三皇子一行人未来制造出什么风言风语,谁又说得准?
“我心中仍有顾虑,”宋吟辰从思绪中抽离,道,“先前礼部不还查出一位答应所出的皇女么?那答应来历不明,如今这位‘皇女’也不知所踪,日后若再被有心之人利用此事兴风作浪,是为不妥。”
“太子殿下说的是,”沈知弈垂眸回道,“属下愿为太子殿下分忧解难。”
这便是要交付他的事了。
握着最大的秘密,是为危险,但同时,也是掣肘。
宋吟辰此时对他交付信任,也正是他表忠心的机会。
“我唤你来,正有此意,”宋吟辰很满意他的表现,从桌上拿起一卷卷轴来,他横向铺开,示意沈知弈来看,“我前些日子便派了人密切关注此事,想必你也知道。那位答应入宫时,顶替的是南疆一位官员之女。而她既没有露出破绽,想必大概率曾在南疆生活过一段时日。”
“我过几日向父皇为你谋一件在南疆的差事,届时你便可动身前往南疆,”宋吟辰几句话,已经为沈知弈安排好了一切,“只是南疆最近也不太平,为你谋的差事想必也不会轻松——你暗中行事,多加小心。”
“至于京城这边,我也会派人盯着。”
宋吟辰将卷轴重新收好,交到沈知弈手中。沈知弈抬眼望向他,便听他轻声呢喃,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特地说给他听:
“既要谋大事,便要保证万无一失,万勿大意失荆州。”
“你退下吧。”宋吟辰挥了挥手。
“是。”
沈知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他方出东宫门,却撞见一位慌里慌张的小太监。
小太监走得急,沈知弈见他穿着东宫下人的衣物,却面生得很。他心中一动,剑鞘一横,挡住了小太监的去路。
小太监跌倒在地上,方爬起来一半,却又硬生生被眼前的剑桥吓得跌了回去,不住地向沈知弈叩头请罪。
沈知弈用剑鞘抬起他的下巴,好歹是止住了他叩首的势头,问道:“你是东宫当差的?”
“回、回大人,奴才是东宫的洒扫太监,一时不慎冲撞、冲撞了大人,请大人恕罪!”
一句话说得磕磕巴巴,也不知是被吓傻了还是心中有鬼。但听他称谓,竟是根本不认得沈知弈。沈知弈挑眉,继续问道:
“你既说自己是东宫的下人,我常出入东宫,为何从未见过你?”
那太监勉强找回一丝神智,他眼珠一转,想到方才见沈知弈果真是从东宫出来不假,而侍卫也未加阻拦,方压低了声音道:“奴才奉太子之命……从宫外取了些东西回来。”
“哦?”沈知弈起了兴趣,“什么东西?”
“这……”
“你只管拿给我看便是,”沈知弈道,“既是要上送太子,我代太子检查一番,也并无不可。”
小太监四处打量,见他被沈知弈堵在东宫门口这么久,果真没有其他动静,当下也明白了沈知弈大抵是太子新重用的幕僚,忙不迭改了主意。
“大人要看,自然是给的,”他慌慌张张捧上来一封信,“大人请过目。”
写信之人相比仓促,沈知弈接了那信看时,却见上边并没有盖驿站的戳,当下了然这并非官方文书,或许是哪方私底下的势力写给太子的私信。他瞧着信封上字迹眼熟,却又似乎并没有与这般字迹完全对得上的。
有读书人的娟秀,也有挥斥方遒的大气。
沈知弈见那信上的字虽说不上来哪儿奇怪,信封却是密封好的。将拆过的信重新伪造成未拆的模样耗时不短,他身处东宫,不便耽搁太久。当下便只是将信封翻来覆去打量几眼,交还了小太监。
“下次别再这么冒失,”沈知弈临走前吩咐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东宫出了多大的事。”
小太监唯唯诺诺地走了。
他是时候与北疆彻底告别。
七日后,动身南疆。
“这信果真能送到太子手上?”宋吟秋将信将疑地问道。
“商人不都是如此?拿钱办事,”靳云骁嗤笑一声,咬下一口脆甜的苹果,“有钱能使鬼推磨,能用钱解决的事多了去了。你既自有银钱,又何愁办不成事。”
“要我说,当年你方入山中那副人畜无害、楚楚可怜的样子未免装得太逼真,”他瞥了宋吟秋一眼,“谁能想到长成如今这副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