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也正因魂契,得以在死后被猫妖召回魂魄,以命换命。
丹阙已经能猜出个大概来,但她想先听听星千舞的解释,便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因着魂契,丹朱便收那孩子为徒,放在身边养伤,日夜亲自照顾。”星千舞道,“我们在谷中约莫停留了两年,既为养伤,也为帮忙。之后,丹朱为了阻止无疾门的人族改造计划,主动提出赌约,沾染魔气进了魔界……这是我之前就说过的。”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在这期间,那孩子出事了。”
“我原先只知那孩子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后来才晓得她竟有着轩氏皇族的血脉。其父正是那时的帝君,其母是一位白狐妖,被帝君始乱终弃之后又逢灾年,不得已才怀着她躲入碧落谷。”
丹阙听得目瞪口呆,一瞬间,她脑中忽然闪现某种猜测,下意识看向轩憬。
她想起了沉总说,前世之因,今生之果。
而桃婆婆给梵幽起名“梵”字,如今已经印证了她与了沉有着前世今生的因果。
那她呢?
“那孩子幼时,母亲就牺牲在和魔族的战斗中,她无依无靠,性子怯弱,总想着帮丹朱的忙,那次也不例外。”星千舞仍在讲述往事,“为了帮助丹朱,她想尽一切办法,最后无意从母亲的故交口中,得知了自己不凡的身世。”
“她想,倘若自己是皇族,师尊以后想要做什么,她有这个身份在,应当能为师尊扫清很多障碍。哪怕师尊真的变成了魔族,她也可以护住师尊,不让任何人伤害她。”
“于是丹朱远赴魔界期间,她留书一封,悄然出谷,藏去妖身,带上母亲的遗物赶往皇都,试图和生父认亲。”
说到这,星千舞脸上流露出怜悯与惋惜,“可她太过单纯,并不知道皇族的人心险恶。更何况,当时的两族关系十分微妙,无论如何,让妖带上了皇族的血脉,必定是大不敬。”
“为了隐瞒自己与妖苟且的不堪过往,帝君即刻给那孩子定了欺君之罪,派人捉拿她。”
“可怜那孩子连生父的面也没见到,便被扣上罪名押入天牢,当晚身亡!”
丹阙发散开去的思绪彻底被这番话拉回。
她上辈子亲身体验过皇都对于妖族的排斥与厌恶,闻言攥紧了拳,虎口与掌心都渗出血来。
“前辈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忽问。
“是丹朱看完她的记忆后,亲口告知于我。”星千舞严肃道,“你若不信,大可立刻入我识海,搜我的记忆。”
丹阙沉默一阵,才开口:“我并非不信任前辈,只是想知道得更详细些。”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那位暂时不知名姓的半妖,很可能是轩憬的前世。
星千舞并未拒绝她,并且主动打开了识海的“门”,将她的灵识一路带往深处,触碰那尘封的记忆。
不多时,丹阙便“看见”了碧落谷的入口。
一名身着红衣的女人缓缓走近,与她一样盘着灵蛇髻,却是面容憔悴、失魂落魄,步伐亦虚浮。
她的怀中抱着一只厚实的黑布包,裹得很严,外面什么也看不出来。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丹阙听见星千舞的声音响起,随后视线迅速拉近,“帝君怎么说?”
“……我没去见帝君。”丹朱低声道,“只带回了那孩子。”
记忆跳转,转眼变为屋内。
丹朱动作很慢地拆着黑布包,神情凝重,双目无光,仿佛每拆一下,就在她心上撕开一条口子。
一只瘦小的白狐蜷缩在布包中央,尸体上多处有野兽啃噬的痕迹,触目惊心。
然而丹阙却被并不算明显的窒息痕迹吸引了注意力。
……土袋压杀。
趁犯人熟睡时,将装满黄土的布袋压在其脸部或胸口的酷刑,要不了多久,就能让人不留伤口地死去。
“直到最后,她仍在呜咽着‘师尊’和‘徒儿无能’。”她听丹朱喃喃,“这孩子是因我而死,我理应偿命。”
“是我没有保护好她,枉为师尊。”
这一回答,令当时的星千舞沉默了很久。
“你……不打算管魔族和魔界的事了?”星千舞小声且小心地问。
“连问荆听完真相都疯了,魔族与魔界的真相一旦宣扬出去,恐怕只会让本就恶劣的两族关系变得更混乱。”丹朱疲倦地道,“倒不如就维持现状吧。”
“那你好不容易钻研出来的驾驭魔气心法……也不传开吗?”
“有什么用呢?”丹朱摇着头截住话,“世道连半妖都容不下,更不用说魔族。那些已经变成魔族的人与妖,也不会因为熟习我的心法,就能够回到他们原本的故土。”
她顿了顿,自嘲道:“我什么都改变不了。”
“……那之后,丹朱闭门谢客,唯一一次出来,穿着丧服,对我交代了自己的后事。”旁观的星千舞灵识体叹了口气,“没过多久,找上我的人就变成了那位半妖。”
她带着丹阙触碰了当时的记忆。
“求求您杀了我!求求您!!”
一身白衣的丹朱跪倒在眼前,情绪崩溃地哀求着,“我宁可自己身死换师尊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