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说,你觉得自己堕了魔也能保持理智?”
一句句,几乎是逼问。
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轩憬必须面对的问题。若不能解决,帝君堕魔是早晚的结局。
“梵幽姐姐稍安勿躁,到那时之前,我定会安排好一切。”轩憬忙道。
“如果你的安排跟你上辈子决定以身殉城一样,是类似于跨过两界屏障,去魔界再堕魔这种想法,我劝你趁早另想。”丹阙的声音一瞬间冷了下来。
她了解轩憬,知道这人是真能做出这种事。
以一人的死亡,换取所有人短暂的安宁,身为一界的君主,这么做听起来确实伟大。
可轩憬不仅仅只是君主。
上辈子险些目睹轩憬中箭死去的那一幕,不合时宜地在她脑中闪现。
汹涌的情绪袭击了丹阙,她强忍着才按捺下继续放狠话的念头。
她想说,如果轩憬再这么选择,她绝不会再为她做什么,更不会随她而去,就让她……独自在魔界沉入黑暗、丧失自我,就当自己两辈子从未认识过这个人。
丹阙微妙的情绪变化,很快就被轩憬看在眼里。
“我不会这么做!”她下意识道,“只不过,我的计划还需要时间去尝试,在那之前,我定不会堕魔!”
自知空口保证没有说服力,她直接取出先前伪造的剑冢钥匙,道:“这是融合天外陨铁和无情剑意铸成的钥匙,唯有它可以打开剑冢的特殊石门。”
“那又如何?”梵幽没明白。
“我想收集这种天外陨铁,找寻懂得铸就之法的工匠,为魔气专门打造一个容器,以及存放这些特殊容器的‘冢’。”轩憬解释道,“如此一来,既不用担心魔气污染自然、威胁两族,也不必担心魔气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她顿了顿,“只不过,此举须得耗费大量人力财力,光是找到还懂得铸就之法的工匠,便如同海底捞针。上辈子我没有封印、收纳魔气的经历,也就没做过这事,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成。”
“找寻工匠的事,不如交给商人。”一直沉默的了沉忽然开口,“挽澜宗世代沟通众仙门,照家……亦然。”
她唤出先前家主派人送来的木盒,小心翼翼打开,将白玉马紧紧捏在掌心,看向轩憬:“如果您当真有此宏愿,贫僧愿祝您一臂之力。”
“妖族这边工匠大都隐世多年,但不少妖山和矿脉离得近。”梵幽也道,“桃婆婆和冥灵仙子人脉广,也许可以帮忙问问天外陨铁的事儿?”
丹阙静静地听她们出主意,目光始终停留在轩憬身上。
她听轩憬由衷感谢了梵幽和了沉时,甚至有点走神。
比起同伴们,她这个常年宅在室内的妖,能做的事反而少之又少,非要说的话,只能是尽可能全程陪同轩憬,防止她在容器铸成前就堕魔罢了。
“师尊?”
轩憬的呼唤声拉回了她的思绪,抬眸只见少女正担忧地看着自己,“我有话想单独与师尊说,不知师尊可否方便?”
丹阙想了想,对梵幽道:“要不然,今日的叶子牌先打到这里吧,改日再继续。”
“好,你们路上小心!”梵幽立刻把自己的牌与已经打出的牌混到一处,“正好我也要和雪明说点事儿。”
她们离开前,猫还扒拉了轩憬一下,示意她莫要惹恼丹阙。
“我总得说。”轩憬凑近猫耳朵,轻声道,“说了才知道她如何想。”
回栖凰宫的路上,二人全程无话。
直到进了门,布下隔绝屏障,轩憬才道:“师尊不必因为帮不上忙而自责。”
“为师没有自责。”心思被道破,丹阙不悦道,“为师要做的事远比她们更艰难,乃是锁住你这个不稳定因素。”
她只是随口一说,轩憬却露出欣慰的笑容:“看来师尊知晓自己对徒儿有多重要。”
丹阙一怔。
“实不相瞒,徒儿如今所做一切,只是希望您能幸福自由地在人界活下去。”轩憬看着她,认真道,“魔族和灾年毁了您的一切,那徒儿就断绝魔族诞生和为害一方的可能性,避免灾年降临。两族关系交恶,人族仇视妖族,那就让这种敌对关系趋向缓和,甚至终结。”
“徒儿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您。您在徒儿心目中比什么都重要,无论何时,您都不要妄自菲薄。”
“……你就没有想过,倘若哪天厌了我,现在所说的一切理想与心愿,都会化作一场空?”
沉默良久,丹阙才开口。
“我怎会厌了您?”轩憬却反问。
“我从来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丹阙皱眉道,“你现下会这么想,极有可能是离开我太久,已经在心里把我神化了。”
“那,我就没有让师尊失望过吗?”轩憬笑问,“可您最后,还是选择了我。”
她比谁都清楚,上辈子的最后,她给足了丹阙不面对自己死亡的机会。
然而她千算万算,算不到丹阙拼着重伤也要冲破剑意屏障,算不到丹阙宁死也要将活下去的机会留给她。
即便其中夹杂了无数别的缘由和情绪,甚至是怨恨,但她们上辈子的结果已成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