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没想到,原来这一世的轩憬已经能为她卑微到这种程度,就连一个幻象的醋都能吃。
她甚至无需问轩憬“可不可以”,只要她想,无论是多过分的事,轩憬都会陪着她。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以身作饵呢?
她轻笑一声,并未回应轩憬的话,自顾自离开座椅,游向后方寝居。
轩憬下意识追上去。
谁知她跟着走着,周围的一切皆开始变幻,很快成了另一副她最熟悉的样子。
——峨影山,丹阙洞府。
只不过,丹阙平日里睡的石床换成了一张软榻,甚至顶上有红色纱帐垂下,将整张卧榻半遮半掩。
“我想要的,你敢给么?”停在软榻前,丹阙忽问。
轩憬怔了怔,蓦地福至心灵,恍然明白了她真正的心愿。
令丹阙最为安心的归宿,从来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的皇都,而是她自幼生活的峨影山。
她们之间,是有和好的机会的,只要她不再是人界帝君,只是人族剑修“轩憬”。
又或者,只是普普通通的采药少女“景三七”。
然而她想要卸下帝君重担,随丹阙回归山野,必须先得长久地维护这一世人界的安宁。
丹阙寿数长,等得起,那么,她也应当让丹阙看见自己的决心才是。
她不再犹豫,大步上前,将丹阙紧紧拥住。
“只要您愿意等,我就敢给。”她说话时,灵识体亦变为成年时的模样,长高了许多,丹阙在她怀中,竟显得有些娇小。
见丹阙并没有排斥的意思,轩憬心一横,壮着胆子吻上她的耳朵,继而是脸颊、颈项,一寸寸往下走。
丹阙不回应也不阻止,她便按照自己的经验与习惯,生疏而认真地试着取悦。
不管这是不是丹阙给她的机会,她都要好好对待。
灵识体承载着她们的记忆与思绪,似这般零距离触碰时,她们亦感知到了彼此在这一刻的所思所想。
丹阙这边,毫无悬念地觉察到了火焰般灼灼燃烧的热烈,熟悉的依赖与忠诚令她稍稍安心,却在同时抽离理智,冷眼旁观仍眷恋这点温存的那个自己。
轩憬感知到的,却是刺骨寒风般的抗拒。然而她早已习惯了与雪原相处,只管迎难而上,拼命去追寻茫茫一片雪白之中,那抹夺目如晚霞的红影。
她们不知不觉已经隐入红帐之中,赤红的蛇尾如愿卷上轩憬的灵识体,轻微的疼痛与窒息感将她包裹,一点点抚平她惶恐不安的心绪。
她越发肯定丹阙要的从来不是保证与承诺,自己的一万句保证,都不敌一次真正投入感情的陪伴。
既然这是丹阙两世都想要的,她给就是了。
蛇尾限死了她的挣扎范围,尾巴尖毫不客气地深探时,她只得小幅度地扭动几下,下意识张口想要唤“丹阙”,细长的蛇信却瞧准时机钻入,直接堵上她的声音。
起魔障时的丹阙不仅不讲理,还凶,轩憬无比庆幸在这里的是她的灵识体,否则一会儿她能不能正常走路都说不准。
她甚至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的灵识体要死了,可偏偏丹阙完全没有伤害她的意思,只是一次次强调着自己的存在感。
轩憬险些都要忘了自己是进来做什么的,她几次想起来,打算提醒丹阙梵幽还在外面等着,都被丹阙以非常强硬的态度封住声音。
她只能等丹阙折腾痛快了,稍微冷静下来,才虚弱地开口:“既然您平安无事,我得……先去给梵幽姐姐报个信……”
丹阙眯着眼睛看了她一阵,想起她来此处的目的,缓缓松开蛇尾,抽离尾巴尖:“去吧。”
她的尾巴尖没入得有些深,轩憬闷哼了一声,支撑着爬起,掀开纱帐时,感觉自己全身都颤抖不已。
目送她狼狈离去,丹阙躺回软榻上,指尖一遍遍摩挲着凹下去的地方。
“师尊看上去,并不满意。”
轩憬的幻象又一次出现,立在红帐外道。
“也许因为,我和她都不是注重私欲之人吧。”丹阙合上眼回答,不去看她,“无形的责任与未竟的夙愿,是我们共同的枷锁。在那之前……”
“您明明知道,徒儿问的不是这个。”轩憬的幻象截住话。
丹阙轻哼一声,不紧不慢道:“是呀,她现下算不得我的心上人,即便再乖,再任我摆布,也没法填补我心中的空缺。”
失望归失望,她却很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如今欺负轩憬,得到的又是什么。
她没有再听见幻象的声音,又过了片刻,只觉意识正在渐渐苏醒,便没有再在此处停留,心念一动,很轻易地脱离了魔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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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女应该不会有事吧?”
栖凰宫内,梵幽又给轩憬擦了一次额上汗,终于忍不住问了沉,“怎么感觉她跟丹阙的心魔打起来了?”
“贫僧看不出有事。”了沉摸着猫回答。
“那就好,可千万别人还没登基,先被困在魔障里了!”梵幽叹了口气。
她话音刚落,只见轩憬身体剧烈一颤,下一瞬,又见她撑着卧榻直起身,扶着额头,眉头紧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