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危险的物件。”了沉垂眸道, “这辈子都不要打开它才好。”
她不愿详说, 梵幽咂了咂嘴,也就没再问。
丹阙倒是略有猜测。
佛修最忌讳杀戮,对于了沉而言“危险”的物件,又是从家族送来的, 要么是杀伤性极强的祖传法器, 要么,是调动私兵的虎符。
不管是哪种情况,皆可见照家对了沉的上心。
照家的事不过是个小插曲,了沉收下家主送来的物件后, 便再也无人提起。
反倒是另一件事让丹阙有些在意。
轩憬房中的水镜全天都亮着, 但不管是轩憬独处,还是她和梵幽两只妖出现在水镜前时, 都不曾提过任何关于妖族的事。
她听梵幽无意间提起过,那天轩憬同意自己和她住一个房间时,目睹一切的海忆诗曾发自内心高兴过。
——“殿下此举,于我而言是意外之喜。”
从海忆诗的立场来看,丹阙不难猜到她设想的是何种发展。
无非是她主动在水镜之下暴露妖族身份,在途中就将“未来帝君和妖生活”这一情报公之于众,也由此作为人与妖重新建立羁绊的契机,顺便在途中清除掉反对这一理念的世家。
但同样的事,轩憬上辈子其实是做过的,并且还收获了极其强烈的反对声。
当年轩憬声势浩大地将她从峨影山一路娶回皇都,并昭告天下立她为唯一的皇后,此后再不另娶。
结果大婚结束次日,反对和抗议的奏折就如雪片般飞来,甚至毫不夸张地说,只是短短几日,朝野便一片哀声。
今世丹阙倒是不在意世人的目光,但为了修行,她早就习惯在平日里尽量保持人身,哪怕让她直到入住灵鸢城都不暴露身份,她也能轻易做到。
她只是好奇轩憬的打算。
有过前车之鉴,现在的轩憬究竟是打算如海忆诗所期望的那样,再“高调”一回,还是暂且不提妖族事,先将登基之事解决掉,另找机会循序渐进?
心中有困惑,丹阙懒得自己猜,直接找上轩憬问个明白。
轩憬似乎早就料到她会问这个,听罢便作答:“如果师尊希望且愿意‘高调’,徒儿会想办法解决麻烦。”
“这回不怕旁人说妖孽祸国了?”丹阙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
“我会让所有人认识到,我既是人界帝君,自然要将妖族的诉求也考虑进去,但最终的决定是由我来做的,他们若有什么不满,只管冲我来,少拿妖族当借口。”轩憬认真看着她的眼睛,“否则,我与史书上那些昏君又有什么区别?”
丹阙若有所思。
她们是在房间外说的,互相通过气后,丹阙便开始考虑初回要以什么方式暴露妖身。
她带着这个问题回到自己的卧榻上,翻出梵幽给的话本,试图从中找寻灵感。
人族虽然厌妖,但他们写的话本中时常有妖族出场,或是书写“人妖恋情”满足某些特殊受众的需求,或是根据前人留下的记载,畅想一段已经成为过往的人、妖共处传奇故事。
而梵幽买的话本,绝大多数属于前者。
她翻阅话本时,轩憬在自己的卧榻上盘膝而坐,和往常一样感悟新学的无情剑意。
只是今日她有心事,有些难静心,灵识沉入识海,看到的景象也并非宁静雪原,而是堆满奏折、跪遍朝臣的议事殿。
“请君上三思,另立皇后——!”
“就算今日跪死在这,臣也绝不退让!”
“妖妃祸国,若不废皇后,人族必亡!”
震耳欲聋的恳求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若孤今世守护人界便是为了她,你们又当如何?”听罢,轩憬淡淡发问。
这些伪君子一个比一个会扣帽子、甩黑锅、泼脏水,上辈子她见识少,被骗了许多年,才认清他们的手段。
“既然这么想死,孤就给你们一个去处。”不等幻象回应,她继续道,“两界屏障日渐薄弱,你们不妨化作灵力去稳固吧,这可是为国捐躯的好机会。”
她如今一见这些幻象,便会想到他们抓捕妖族,强行将之化作灵力的暴行。
这是人族欠妖族的血债,亦是她心头刺。
议事殿顿时哀声一片,方才还口口声声一心求死的臣子被拖出门,拖离她的视线。
轩憬面无表情地看着,默诵起无情剑意的心法口诀。
大殿终于化作茫茫一片白,飞雪漫天,她的王座亦变成冰雪所塑,寒意彻骨。
她忽然想起自己上辈子登基之初,很想做个仁君。
但这世间注定欺软怕硬,不管是她的仁慈,还是丹阙的善心,在某些人眼中就成了“好拿捏”的信号。
所以,反而是她继承无情剑意,抛弃对这些人的同情与怜悯后,才一点点将权势掌握在手中。
讽刺却现实。
轩憬在识海中自我反思时,丹阙终于打定了主意。
她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随后将双腿变作蛇尾,慢慢从裙底伸出去,很快在卧榻上盘起,尽量让旁人不难发现蛇尾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除此之外,她暂时没有做出别的举动,继续低头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