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丹阙看着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那个倔强孩子的身影。
急着变强,急着突破瓶颈,急着拔高境界。
在峨影山隐世而居的那两年, 轩憬的生活看似悠闲, 实则她仍在抓紧时间修炼、习剑,即便不修炼,也在跟着她和梵幽恶补从前不知道的知识。
这就是未来的帝君,任何时候都无法松懈, 头顶永远悬着一把无形的利剑, 只要不够强,威胁就会降临于身, 并且波及与她最亲近的人。
她如利剑,亦如烈火,勇往直前、灼灼发光之时,自己也遍体鳞伤。
或许是因为曾经朝夕相伴过,丹阙竟奇妙地理解了轩憬为何会变成这样,现下又为何会因为初次掌控新式无情剑意的失败而自责。
虽然对此无法完全感同身受,但在恰当的时候给予安抚与鼓励,她还是做得到的。
赤红的蛇尾缠得稍微紧了些,丹阙怕勒着轩憬,忍不住问:“这个力道可以么?”
轩憬猛然回过神,忙点头:“可以!多谢您的体贴!”
岂止“体贴”,若非现在她们之间的关系刚刚缓和,她都要以为丹阙是在宠爱自己了!
被心上人用蛇尾紧紧缠着,无异于被丹阙亲自拥在怀中,属于丹阙的温度与气息是那么近,她满心只剩下喜悦与惶恐。
她甚至牢牢克制住自己的真实情感,生怕一不小心漏出来被丹阙发现,就没有下次了。
丹阙不知她在想这些,听她道谢,脸色也不差,便放下心,又给了轩憬一点放空的时间,才问:“方才是什么感觉?”
“……什么感觉都没有。”轩憬苦笑,“就连母亲挠我的时候,我都不觉得有多疼。”
她低头看向尚留有浅浅抓痕的手背,“哪怕现在,我的五感仍然有些迟钝。”
“这样会很危险。”丹阙严肃道,“无法准确感知疼痛,就会失去对伤势的判断。暂且不论前世,你今生已经不止一次误判身体状态了。”
她又想起刚重生那会儿,轩憬因伤势发着高烧,却坚持下山跟随她们,直到支撑不住倒下。
那恐怕不是硬撑,而是轩憬真的感知不到。
或者说,上辈子她死后的那些年,轩憬不知不觉养成了不顾惜身体的坏习惯,并将之带到了这辈子。
“徒儿明白。”轩憬不好意思道,“徒儿会尽快想办法。”
丹阙“嗯”了声,又问:“情感也完全感知不到?”
“只能根据你们的表情和举动去分辨。”轩憬答,“声音里的情绪一点也听不出,就好像……被纱布过滤了一样。”
“纱布可做不到滤得这么干净。”丹阙开了个玩笑,随后认真道,“此事有和你母亲交流过么?”
“母后说,无情剑意修炼到极致时便是这样。”轩憬点头,“但这种‘极致’是对旁人而言,并不代表着,我也会止步于此。”
这话说得甚狂,听得丹阙扬了扬眉。
她并不怀疑轩憬的话,恰恰相反,正因为是轩憬所说,她才觉得有实现的可能。
“我还是那句话,切莫操之过急。”她提醒道,“你现在所做的一切,是在推翻上辈子十余年于生死间养成的习惯,并非一朝一夕便可速成。”
“你我重生而来,掌握的情报已比旁人占尽优势,你千万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
她声音温柔,每一句叮嘱都流淌进轩憬心坎,令她犹如置身于暖水,鼻子微微发酸,一瞬间仿佛拥有了无穷无尽的精力与勇气。
“徒儿皆听师尊的,一步步来,慢慢来。”她看着丹阙,乖巧而顺从地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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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抚之后,一切如常。
轩憬主动找上海忆诗,询问前来协助的挽澜宗弟子与长老们的情况,了解是否出现伤亡。
丹阙回到卧房,跟梵幽她们一起把剩下的食物吃完,再帮忙收拾汤锅和餐具,留下的酱汁装进干净瓶罐,存入梵幽的冰柜里,方便下次拿出来吃。
卧房里有水镜,不便问询,梵幽直到和丹阙一起端着锅碗去小厨房,才问:“皇女没事儿吧?”
“没事,我稍微开导了她一下。”丹阙答。
“她刚才那副样子可把我吓坏了!”梵幽心有余悸,“双目无神,散发出来的气势也冷冰冰的,拒人千里之外。你上辈子究竟是……”
话还没说完,她主动闭了嘴。
那段时光,想必是丹阙心中永远的伤痛,她听过就是了,万万不可再提起。
“我也很好奇,上辈子我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丹阙笑了笑,平静地接过话,“原以为她不爱我了,所以故意冷落我,想让我知难而退。但她的所作所为又总在为我着想,只是方式过于笨拙、幼稚,且因为没有带上情绪,显得十分别扭。”
梵幽不敢随意接话,只得安静听着。
丹阙顿了顿,“不过,我们的关系会走到那一步,我也有责任。我太想当然了,总以为我们是一样的。”
后半句话,梵幽并没有完全理解,但见丹阙没有解释的打算,她也就没追问,只是叹了口气:“幸好你们还有重来的机会,也算解答上辈子的困惑、弥补遗憾了。”